家的模样
从前院子外的硷畔上支着一块偌大的石板,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村里的哥哥嫂嫂叔叔婶婶。农活忙的时候停上一脚,拉上一句然后扛起锄头继续朝自家地里走去。不忙的时候拿个烟袋出来转转,或盘腿或翘二郎腿坐在石板歇上一阵。一边嘬焊烟,一边牢骚半个月没下雨。女人们八卦八卦谁家闺女闹离婚,男人们吹吹国家领导人的动态。而对于我来说,那是夏天的长夜,躺在冰凉的石板上听山谷的风,或许还有田间的蛙鸣,睁眼便是密密麻麻的星空,。后来石盘立了起来,再后来不见了。爷爷说卖了。因为挡住了来往的车。
院门口那颗老槐树还在,冬天枝头光秃秃的。我眼里却是密不透光的树荫,夏天搬个摇椅,摇起蒲扇,纳鞋底的纳鞋底,绣鞋垫的绣鞋垫,摘豆角的摘豆角。削一筐绿皮脆梨,破一个大花西瓜,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讲如何走路去延安;讲大饥荒的年代;讲如何把我奶奶这位大小姐骗进门;百听不厌。
木头楔院门,石头摞出门柱。进门左手一个菜园子,右手一个菜园子。一根根比我还高的棍子用铁丝扎成一排排栅栏将园子围的严严实实。一溜青椒,一溜西红柿,豆角盘在玉米秆上,茄子与芹菜为邻,马莲一簇簇躲在酸楚的苹果树下,脆梨树和蜜桃树南北各自守护一方。枣树招摇的探出围墙迎接主人,不用停下脚步伸手就能摘来品尝。而每年七月初七的时候,我们会钻在葡萄藤下面,因为大人们说那样就能听到牛郎织女在说悄悄话。最受欢迎的还是樱桃树,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有5颗树,品种也略微不同。不怕浪费,不怕不够,捡红的吃,狠命的吃,一把一把的塞,下面园子吃完了,去“楼上”园子吃。楼上的园子我很喜欢,攀岩似的爬上堡坎,爷爷和爸爸经常在上院闸草,一个送一个闸,颇有默契。一堆堆的玉米秆被切碎,便是楼下大牛和骡子的口粮。牛棚前也有一颗老槐树,树下是破柴的地方,柴摞总是整整齐齐堆的很高。
可现在院门没了,土墙越来越矮。土屋塌了。砖墙砌厕所。瓦片摞起的栅栏。几乎砍掉了所有的果树。二楼不再闸草,牛棚空了,猪圈空了,只有鸡窝里还有住客。没有成摞的柴,成堆的玉米秆,院子里到处是鸡屎。
那窑洞还是那窑洞,干净明亮,每年一换的窗户纸和炕围纸。炕还是那炕,暖和的烙人;灶台还是那灶台,烧饭的时候顺便烤个玉米;相框里还是那些人,我和弟弟十岁的合影,姑姑三十岁的结婚照,爷爷七十岁的老槐树下的骡子照。可就是,这些年,爷爷不在了,家的模样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