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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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彻底绝望了，两个月多前种下的香菜，至今未出一颗。
辞职以来，我霸占了我们家最好的地方，向阳宽敞的书房，近乎落地的玻璃窗，确切的说，是落地板的玻璃窗，因为我家在三楼。这个地方好，因为大玻璃窗外还有一个悬空的小菜地，当然是从小阳台改造而来的。相比农村田地里最小的一片地，它最多就是巴掌大。正因为它巴掌大，却成为窗前的一道小巧别致的风景。可以养花，可以种菜，可以两者皆有，土里可种种子、台面可放花盆，护栏可挂花篮。有这片菜地另外的好处是，人站在窗前，目光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目光散乱，看久了会让对面以为有一双眼睛在偷窥。不管对面有没有人，我自己就先很心虚。
但是近一年了，这块菜园一直空着。有一天，实在闲得无聊，我说我想种菜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第三天老公就将几袋不同菜种子放在我的眼前，其中就有香菜。我选中了香菜。香菜虽然需要量不多，但也一直得在冰箱备着，喝汤，吃火锅、吃面条、炒米饭我都离不开它。有时候买菜想不起来，还得专门为此跑一趟菜市场，或者将就了总觉得少点什么。如果我在小菜园种上香菜，不就成了我的活冰箱，既方便又新鲜。
而且我对种香菜有信心。那块地方十年前就种过香菜。那是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公公在这给我看孩子，他老人家抽空种下香菜。当时的香菜长得很好，绿油油的，水灵灵的，需要的时候就按需去拔，总是挑顶大的去拔。而在大的拔掉后，隔几天小的也就长大了。那个冬天，家里没有买过一次香菜，却一直都有香菜吃。
正因为有过成功的尝试，所以我相信，那是个能长香菜的地方。
每次一想起种菜我就兴奋，这算是完成我从小埋藏在心底的愿望。小时候我家前后院子都很大，但都浪费了。母亲不喜欢种菜，所以我们那时候吃的菜，除了韭菜就是蒜苗，要么就是吃不完的萝卜和大白菜，连葱都没有。看着别人家院子里红红绿绿的各种各样的菜，总让人很眼馋。那时候我就想，将来一定要有一片菜园，种上我喜欢的菜。实现每一季可以吃上不同的菜。所以我对种菜总是抱着很浓厚的兴趣。第一次来这个房子我就想着把小阳台改造了种菜。要是在那个老小区看到可以将绿化地改为菜园，不管小区多老，我都能接收。
正因为向往，所以就很认真。大概上心的事情认真起来连自己也想不到。这次种菜也一样，当起农妇也是有模有样。对于那片菜园，浇水、翻土、平整、碎土，模仿着农村种庄稼的把式，每一道手续都没有拉下。
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准备郑重地种香菜。担心自己没有经验，详细地看了说明书。说明书介绍出苗率在百分之80，种子需要提前将外面的硬壳碾碎。
找来木板和擀面杖，好一番认真地碾啊碾，生怕漏掉一粒，没有碾碎外面的硬壳。直碾到我不太好使的胳膊酸得都快抬不起来了，还是不太放心，还用指尖捏着搓着，确保每一粒外面的硬壳都碎了。之后才收拾现场，小心地将碾碎的壳，连带看不见的籽包起来，每次捏一点均匀地撒在土里，然后用小耙子把土再耙一遍，让香菜籽充分融合在黑土里。这些黑土很有养分，曾经是种花的土，土里还专门混合了花肥，所以我相信，这次如果出苗，香菜一定长得比公公那次种得更好。
种子种在土壤里，剩下的就是坐等出苗了。我从小一直都相信土壤很有创造力。它能让一颗小小的种子长成参天大树，它也能让一颗小小的种子开出美丽的花朵。因为它的创造力，所以我一直认为土壤是很干净的，当它沾在我的鞋子上、裤腿上、手上、胳膊上，我并不觉得弄脏了我。对于我种下的香菜籽，我也毫不怀疑它即将为我创造的奇迹。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也不做地坐等，隔几天也会浇浇水。为了避免水管的大水冲击种子，我尽量模拟自然的降水，让细小的水点像雨雾一样喷洒下来。让土里的种子尽量温柔以待。
一周过去了，没有动静，再次翻出说明书，结果需要等待十五天，然后又继续耐心地等，期间也没有忘记再次浇水。
然而连续两周过去了，依然不见一颗苗，我想可能还需要再等一周，香菜出苗比较晚，或许这是偷懒的香菜也未必不可能。
直到四周以后也没有见到任何绿色的小苗。和老公讨论种菜的过程，我详细地说了整个过程，特别仔仔细细地描述了我是如何碾碎硬壳的。老公诊断的结论是：八成是我不光碾碎了壳，连壳里的籽都碾碎了。
但我仍然没有死心，我就不信没有一颗种子。什么事情都有概率，有大概率，也有小概率，就算大概率碾碎了，也应该有小概率完好，至少，至少，也该出个一两苗香菜吧。
一个月再一个月后，我由开始的撇几眼，看个大概，到最后用地毯式的目光来搜寻，依旧是一个苗都捕捉不到，另一个阳台外的奶油白菜已经一堆堆、一簇簇，长得一个赛一个好，这里仍然光秃秃地像沙漠地带。
看到这一片荒凉的“沙漠”地带，我真后悔碾籽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认真，如果当时不那么认真，现在香菜已经长得生机盎然了。
或许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和这一样，你不能太认真，太过认真反而一无所获。就像我曾经的工作，我曾经投入了十二分的认真，结果是让自己彻底地厌倦了那个氛围。
还有半袋香菜籽，准备下次再种。下次再种，我想大概七分用心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