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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万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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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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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南疆的日子

印象中的新疆,有着166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以天山为界分南疆、北疆和东疆,是一个美丽而充满神秘的地方。那里瓜果飘香,牛羊成群。有蓝天白云下雪山环绕的伊犁大草原,有洁白的雪莲花和千年的胡杨……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份,那年我十八岁。为了圆梦军营,遂怀着一种壮士出征的心情踏上了去往新疆的列车。一路嗅着从八千里之外天山之巅传来的雪莲芳香,从美丽的渤海之滨伴随着绿皮火车的轰鸣,跨越了中原大地的辽阔,聆听着八百里秦川的嘶吼,目睹了祁连山脉的雄壮。当火车沿着兰新线穿越祁连山脉以后,我看到了盼望已久的嘉峪关。嘉峪关城楼出现眼前时,给了我一种穿越到另一个国度的感觉。一边是它的恢宏大气,一边是“大漠孤烟直”的荒凉。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座明朝建筑,骏马般疾驰的火车便远远地将它甩在身后。

火车进入关外,群山跑向远方。放眼望去,目光触及之处看不到一点人烟,有的只是无尽的野草、砾石。在这里,看不到一丝关内的那种繁华,只有无尽的荒凉。早已适应了内地现代化都市的生活,看到此情此景心情也随之发生着变化,慢慢变得沉闷,甚至有了一种穿心的感觉。

“不到新疆不知道中国有多大”从进入新疆境内,两天两夜的时间穿越了天山腹地,途径鄯善、哈密、吐鲁番、库尔勒、阿克苏、巴楚。在十六日的傍晚,全程经过六天五夜,颠簸近五千公里来到部队——武警某支队教导队。这里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西部边缘地带。在新疆的南疆地区,隶属喀什。这是一个“水到头、路到头、电到头”的地方。上世纪八十年代,部队组建初期都是住在“地窝子”里面,任务区“划地为牢”,可想条件是何等艰苦。我新兵营的三个月将从这里开始,亦在这里结束。

沙漠,曾经给我的印象是金黄、浪漫、唯美......应该是踏着落日余晖行走在古丝绸之路上,和着阵阵驼铃放歌大漠流着激动的泪水。然而,当沙漠近在眼前时却找不到一点美好的意境,我没有见到一丝异域的风情,没有听到冬不拉的悠扬,仿佛所有的美好都汇集到诗人的意境中去了。

当我在营区外面下车以后,眼前的一切显得陌生。周围除了戈壁、沙漠和远处天山上终年的积雪,只有落光了树叶的胡杨依然在坚强地挺立着。放眼之处一片灰黄。看不到川流的人群和繁华的烟火,有的只是胡杨般的孤寂。在营区内金鸡独立着方圆百里的最高建筑——一幢三层高的办公楼,它的两侧是一座座平顶营房,营房的间隙种植着白杨树。看到此般情景,让我觉得中华五千年的文化是如此匮乏,匮乏到我找不出一个字,一个词,一句话来形容当时内心的那种感受。

到了部队以后,适应饮食成了首要问题。当天晚上开饭的时候,餐厅的每一张餐桌上摆放着两个大铁盆,里面盛着两荤两素的菜品。首先看到的是夹杂在菜里面的红辣椒,还没开始吃饭就觉得胃已经变得火辣。后来的一日三餐,餐餐如此。这对于我一个从不吃辣的人来说,每次吃饭不仅是一次意志的考验,更激起了我对家乡菜的怀念。吃饭的时候不敢去喝一口热水,嘴里、嗓子、胃里都是火辣辣的,恨不得少嚼几口就吞下嘴里的饭菜。每次饭后迅速跑到自来水那里大口大口地灌下一杯子凉水,缓解一下辣椒带来的那种刺激,丝毫不顾及自来水的卫生问题。没成想,一个月后却变得无辣不欢。值得一提的是,在新兵营的最后一顿饭我知道了洋葱在新疆的另一个名字:皮牙子。

十二月二十日,这是一个举国同庆的日子——澳门回归祖国。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的新训如期开始。我的部队生涯正式由此拉开帷幕......

新训的第一个科目是单兵队列。那段时间每天杵在训练场上跟随班长“稍息、立正......”的口令,机械地重复一个又一个动作。最闹心的要数每天下午操课结束前的五公里越野。我们的五公里是在营区外面进行。营区周围除了一条曲折蜿蜒,不过几米宽的柏油路,其余都是土路。这里常年干旱少雨,致使路面土层比较厚,且呈粉尘状。当指挥员的口令下罢,很快就看不到人影,我们被带起的尘土淹没其中。一个五公里下来,我和战友们变得灰头土面。橄榄绿的军装也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红色的肩章亦被黄土掩盖,能看到的只是一双双忽闪忽闪的眼睛,和汗水流过脸庞留下的黑色沟壑。此时的我在想:假如卧在地上会不会被认为是隆起的土堆?

由于这里地下水资源匮乏,我们的日常用水是引入营区周边的涝坝水。水中有很多寄生虫,把水盛到碗里能看到它们红里透亮的躯体在弯弯曲曲地上下游动。平时训练结束后,只能用脸盆打来少量的水简单洗把脸,新发的白毛巾两天过去就变成黑黄色,因此洗澡成了那时候最期盼也是最奢侈的事情。每逢周六,新兵营四百多号人在营区内唯一的澡堂门口有序地排队等候着。远处一看,乌泱泱一片。洗澡是有时间限制的。以班为单位,每个班五分钟。当热水将身上的污垢冲刷下来的时候,感觉一周的劳累跟随着那黑乎乎的水通过下水道汇入了脚下的这片土地。水慢慢变得清澈,身边的战友也从灰头土面变得精神抖擞,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当我还沉浸在热水带来的惬意中时,外面传来锅炉房班长的吼声:还有两分钟!这时间掐的真准。匆匆涂抹上香皂,刚刚冲洗完时间就到了。一周一次的洗澡结束,心里又在期盼着下一个周六的来临。

紧张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春节到了,这是我十八年来在外面度过的第一个春节。假日的营区,除了办公楼门口两边悬挂着的红灯笼和张贴的对联,再也找不到一点过年的气息。一个半月的部队生活已经从心理上适应和接受,并融入了这种生活,日常的训练渐渐冲淡了我想家的念头。

除夕晚饭后,我们也没有什么节目,一个连队的人凑在餐厅看着春晚包饺子。都是一群没有干过家务活的小伙子,包饺子成了进入部队以来的另一个难题。记得那天我们包出来的饺子有大有小。大的像包子,小的像馄饨,形状歪歪扭扭,看了都觉得好笑。最为尴尬的是饺子出锅后小的已经煮烂,大的半生不熟。将就吃了几个,换来的是半夜和战友在宿舍、厕所间来回奔跑。这就是我在部队的第一个大年夜,至今记忆犹新。

假期结束,新的训练任务开始。春节后的第一个训练科目:射击。盼望许久,终于可以抚摸到钢枪了。当第一次从军械库领出那支81-1式自动步枪的瞬间,心底传来一种久违的感觉,觉得是那样的亲切。经过一段时间分解、验枪、瞄准等等一系列训练后,它慢慢融入进了我的血液,从此成为了我部队生涯的“第二生命”。

期盼中,实弹射击的日子来了。头天晚上得到实弹射击的消息,我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就那样迷迷糊糊过去了。这是自到部队以来唯一没有做梦的一宿。

九点半,部队集合完毕。这一天晴空万里,出奇的没有一丝风,沙漠里大小不一的沙丘被罩上了一层金黄。我们唱着:-+咱当兵的人......走向靶场。这次是体验弹射击,每人三发子弹,射击时间为五分钟。随着指挥员“卧姿装子弹”的口令下达以后,整个射击场鸦雀无声,传来的只有装弹夹、拉枪栓、送子弹上膛的声音和紧张的呼吸声。

我是第二组上场。当从发弹员手中接过弹夹的那一刻,心情不由变得激动。随着指挥员的口令慢慢地做着每一个动作,当打开保险送子弹上膛的一刻,因为紧张使手心变得湿润,额头也冒出一层细汗,我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放松,放松......并大口喘气调整着呼吸。心绪平稳下来以后,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我的眼里只有缺口、准星和远处的胸环靶。此时,枪成了我,我成了枪。缺口、准星慢慢变得清晰,胸环靶变得模糊,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哒”的一声,子弹出膛,我打出了部队生涯的第一枪。只见带着一缕青烟的弹壳跳膛而出,如同长着尾巴的铜黄色精灵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这时报靶员报出了八环的成绩。不错,这是我当时给自己的评价。周围的枪声相继而起,我重新调整了一下状态,将剩下的两颗子弹打了出去。两个十环。随着最后一颗子弹打出,我的心情不再起伏。也许,只有摸到了钢枪子弹出膛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军人。后来得知射击成绩全新兵营第二名,第一名是二十九环。

射击科目结束之后是战术科目训练。此时,新兵营的生活还剩下不到二十天。等所有科目训练结束后,我们每天都在复训中打发着新兵营最后的时间,等待总部考官的最终考核。

三个月后,新兵营生活如期结束。我以优异的考核成绩被抽调到了乌鲁木齐,我们部队的总部,开始了我军旅生涯新的征程。

“九尺之台,起于累土。”新兵营的三个月,于我而言不仅刻骨铭心,更是我生命历程中一段难以抹去的记忆。在这里,我得到了身体、心理上的极限锻炼,更为我以后的军旅生涯打下了坚实基础。其实,这更是一次人生的成长。如今二十年过去,当初的一切已然成了我人生中一段不可复制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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