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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友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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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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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少年狂

回首少年时期的行为,用现在“笼养”“富养”的标准看,简直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让人觉得瞠目结舌。

40多年前,广东大动脉广汕公路号称国道,却还是土路,来往车辆不多,以客车、农用拖拉机为主,小轿车罕见,大货车绝迹。有一次,我和堂弟友孝来到公路边玩耍,看着远远呼啸而来的客车,突发奇想玩起了“穿越”的“游戏”。那时我们才十岁出头,彼此相约,等车开近的时候,看谁敢从车前跑过,并以穿越时人离车头近者胜。

这真是一种刺激到令人热血沸腾的“死亡游戏”!常常,当我们突然从车前飞奔而过的时候,慌得司机紧急刹车,受惊吓的满车客人纷纷从车窗伸出头来,骂骂咧咧,而我们不以为耻,反以为傲,根本没曾想这有多危险!根本没想到,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命丧车轮的国人,每年约以十万计。车祸,竟成为人类意外伤害的头号杀手,其中尤以中小学生为甚。

可是在心比天高、蓬勃生长的少年心中,死亡与我何干?多年后在车来车往的广州街头,我和堂弟还曾讨论,如果小车冲过来,人只要腾空而起,是可以避过致命一撞的。这种年轻人的“满满自信”,到了何等轻狂的地步!

我们小时候玩的另一种“危险游戏”,是群打石战。粤东海陆丰一带,人以族聚,一村一姓,民风彪悍,村与村之间常因分田、争水、婚嫁、坟山等问题发生冲突,爆发械斗,留下积怨,给后辈埋下仇视的种子。偏偏当时条件有限,几个村才能合办一间小学,同学间难免以村分派,以拳头论输赢。在校内有学校管制,大家还只是貌合神离,暗流涌动,一到放学走出校门,只要有一根导火索,两个大村的学生就会各成阵营,在田间路上用石子、用瓦片或土块,手里抓到什么就用什么当武器,死命往对方“阵地”里投。

这种群战,往往从几个人擦枪走火,发展到十几人、几十人对垒,场面异常火爆。而胜负,除了看参与人数的多寡,更取决于有没有高手加盟。所谓“高手”,是指臂力好,腕力巧,投石既快又远、既狠又准的男孩。其中投得远是关键,可以逼“敌”拉开距离,令对方只有挨打的份,而还击的“子弹”弹弹落空,只能且战且退,落荒而逃。

高小阶段,这种“野战”,差不多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激烈的时候,在两村之间的田间地头上,双方冲过去、追过来,互相争夺好几个来回,呐喊声阵阵,直杀到天黑或者一方败退进村里才肯收兵,而近在咫尺的学校和两村大人一般都不干预,因为校长、老师也多来自这几个村,大人一旦搅进去,难免有拉偏架的嫌疑,事情可能会更复杂。值得庆幸的是,我亲历的群战不下十次,并未发生有人受致命伤的,可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力气尚小,使用的也多是田垄上的土块,打在身上,痛在心里也不敢说,个别有出现头部或手脚淤肿出血的,也只能自认倒霉。那时的农村小孩,都是“土生土长”,在摔打中长大的,谁身上、头上没几个伤疤?

记忆最深的一次“战斗”,发生在暑假放牛时,如今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当时两村的牧童各有二三十人,均有山头为据,中间隔着一条近百米宽的溪涧,也不知怎么双方就打起口水战来,接着自然升级为石战。那满山俯拾皆是的石子,投掷起来好不痛快。一阵暴风骤雨过后,对方有多人脑袋或身上出血,败下阵去。这次他们输得太惨,耍起赖来,抓住我们暮归必经其村的劣势,纠集一群人堵在一条石板桥头,指名道姓要拉我出来揍一顿解恨,说他们的伤都是我打中的,因为只有我的石子投得最远,其他很多人的石子还投不过河。原来骑在水牛背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我,此时难免心惊肉跳,幸亏我们这边有一个长得牛高马大的“孩子头”站出来为我仗义执言,告诫他们愿赌服输,遵守游戏规则。一番理论,终将事情平息。

深圳特区大开发、大建设的东风吹来,霎时间全国春色满园。粤东地区近水楼台,不安于现状的中青年农民纷纷告别故土,以潮汕人、福佬人吃苦耐劳、敢闯敢拼、善于经商的秉性,到特区挖掘到了第一桶金,又陆续将家中弟妹、妻儿乃至老人接到先富起来的珠三角各地开店、进厂、入读、长住,村中渐渐冷清下来。同时走出乡村的人们在开放、繁华的都市里见了世面,感受到世界大了,原来村与村之间的那点事小了,在异地他乡打拼的邻村青年男女,彼此之间感情也近了、亲了,相互交友、通婚、结亲的多了起来。而在外地出生的新一代少年郎,从小随父母四处为家,更淡化了姓氏、族群的观念和恩怨,农村中大人械斗、小孩群殴的事慢慢少了,没了。

我的少年事,已成为遥远的回忆。但,少年的血性和冒险精神,却是娇生惯养的新一代所欠缺的,必须葆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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