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垟水乡

务垟，原名为雾垟，指的是一片白茫茫、雾蒙蒙的田地，多么形象生动，多么富有诗意。此地位于九凰山与凤凰山两条山脉向南延伸形成的大峡谷，在海浸时代，也许是一个避风的港湾，或者可能就是一片白雾漂渺的海洋。

大峡谷的东西两侧分布着两条海塘，即东塘与西塘。东塘的靠山一侧为东塘河，西塘的靠山一侧为西塘河。海水退去后，东塘河慢慢向南改道，而西塘河则一直笔直向西。东西塘河之间，还有纵横交错的河流，让务垟这片土地成为河网密布的水乡。

务垟，原属鳌江区的一个乡，1992年与西塘乡合并，仍称务垟乡，2000年并入鳌江镇，分设务垟、西塘两个办事处，2012年改称务垟社区，2024年因乡镇机构改革撤销务垟社区管委会。务垟，北邻昆阳镇城南、西连西塘、东接滨江、南靠雁门，包括务垟、厚垟、东鳌、友谊四个行政村和鹤巢社区。

随着昆鳌一体化的推进，务垟成为昆鳌协同区建设的主战场。昆鳌协同区位于平阳县昆鳌中心城区昆阳与鳌江之间，北至昆阳镇通福门，南至鳌江镇鸽巢路，东西两侧分别为古盘山和蒙垟山，包括昆阳城南片、鳌江鸽巢片与务垟片，总面积约8.42平方公里。它的发展定位是集文旅、康养、时尚创意、总部经济、数字生活服务等功能于一体的生态智慧示范区。

无论是千年古道文化西塘，还是诗意栖居生态东塘，水乡古韵都是务垟的灵魂。而沟通西塘河与东塘河的鸽巢河，是传统的龙舟河。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每到端午节，跟着大人去鸽巢河看龙舟比赛，是节日最美好的回忆。鸽巢河比普通的河流略宽，可容纳数艘龙舟并排前进。河的两岸是一片稻田，视野开阔。

端午节那天，来自四面八方的龙舟就聚汇在鸽巢河，锣鼓喧天，旌旗飘扬，热闹非凡。人们有的带着小板凳过来，有的划着小船过来，更多的人是直接站在河边，翘首以盼。岸边的土坎松软，一不小心就会塌陷下来，观众便会掉入水中。观众都是来自水乡，游泳是看家本领，掉水里就游泳呗，反正天气也热了。既便不会游泳，乡亲们也会拉一把，不过旱鸭子总要呛口水的。

河中间每隔十余米，打一根木桩，上面绕上挂着小彩旗的绳子，作为龙舟赛道的分界线。随着一声枪响，两条龙舟立即如离弦之箭，冲出起跑线。鸽巢河两岸便会响起震天动地的加油声。此时，鼓手敲出的鼓点直接影响桨手的桨频，鼓点越密，桨频越快。而鼓手前面的锣手，更多的作用是为鼓手加油，锣声配合鼓声，更加哄托现场激烈的气氛。而旗手在正式参赛时，往往会撤掉，减少风的阻力和龙舟重量。但有的龙舟队，为了表现自己的风采，依然会让旗手站在中间。旗手一般由身轻如燕的瘦个子担任，舞起令旗来，轻舞飞场却劲道十足，大大增加了龙舟的观赏性。龙舟一般有两个舵手，需要掉头时，龙舟本身不需掉头，只要桨手掉头即可。前进时，船尾的舵手很关键，一定要让龙舟行得直，而船头的舵手不需掌握方向，而是把桨横在两手上面，上下抛动，鼓舞士气。有的厉害的舵手，还能整个身子跳起来，在龙舟上转一个圈再下来，很好地博取了观众的眼球。

龙舟划过，浪花溅起，岸边的龙舟和船只，都要随着浪花摇摆起来，满起的水浪有时会盖过岸边观众的脚，让鞋子全部打湿。龙舟划过终点，鼓手就会沿着龙舟鼓的边缘敲出清脆密集的声音，桨手就会把划桨的速度慢下来，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过去，龙舟代表一个地方的综合竞争力。地方强队更是抱着必赢的信心，走上龙舟赛道。但比赛总有输赢，冠军只有一个。所以，有些强队就会在输了比赛后不服气，拿起龙舟桨就朝对方挥打过来。最后，两只龙舟的桨手往往会全部缠斗在一起，上演一场水上的全武行。结果是，有的头破血流，有的丢盔弃甲，反正是狼狈不堪。这种龙舟比赛后械斗的不良习俗延续了很多年，严重影响了社会治安和村民团结。为了防止这种恶性事件的发生，多年来，当地政府对民间划龙舟比赛进行了严格禁止。

2023年，杭州亚运会龙舟项目比赛在温州举办，鳌江姑娘李舒琪等温州队员参与中国龙舟队获得了亚运会金牌。大型国际龙舟赛事的举办和获奖，大大激发了民间恢复划龙舟活动的热情和呼声。2024年，当地政府在多方调研后，决定恢复民间划龙舟活动，并采取了必要措施，保证划龙舟活动的安全。比如，组织划龙舟的单位和个人必须上报备案，必须会游泳，必须穿着救生衣，必须签订责任书和保证书等等。此举立即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好评和响应。各村居、学校、企业、协会等法人单位，都纷纷建立了龙舟俱乐部。龙舟也从民间信仰场所的图腾，变成体育健身的项目。龙舟的规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三十六人到十人，不同型号的龙舟都有。从一锣一鼓到单鼓，减少了噪声。龙舟变短后，可以直接掉头，减少了舵手。今年的端午之前到中秋国庆，长达半年时间，各地的龙舟均活跃在水里。各村还自发组织龙舟邀请赛，按体育比赛的规程严格执行，推动了民间划龙舟活动的规范化运行。

而务垟的鸽巢河，首当其冲成为龙舟聚会的赛道。十多年过去了，之前在鸽巢河看龙舟的观众，有的已从一个朦懂儿童变成拖家带口的青年，有的已从一个青涩小伙变成油腻的中年大叔，有的已从一个中年人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他们热情不减，加油声不减，心中对龙舟的依恋不减。

记得那天是一个阴雨的天气，我从抖音号中得知，鸽巢河将举行一次龙舟赛会，便和妻子赶赴现场。等我来到鸽巢河边，一幅十几年前的赛龙舟图景，又百分百复原呈现在眼前。鸽巢河的两岸人山人海，锣鼓声、呐喊声交杂在一起，场面彻底沸腾了。人们撑着花花绿绿的雨伞，眼睛透过人群和雨伞的缝隙，把目光扫向正在划过的龙舟。雨水顺着伞沿落在肩膀上，衣服都被淋湿了。河岸的田埂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泥泞，两只鞋子显然已成了一对乌贼。

我突然发现，除了河边崛起的中塑国际城和中同漫悦湾，鸽巢河好像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两边依然是农村，依然是稻田，似乎停留在划龙舟的年代，睡着了，还没醒来。

而附近道路两侧的拆迁现场告诉我，鸽巢河要醒过来了，与之垂直相交的老104国道将变成90米宽的协同大道。这里将崛起一座新城，它的名字叫昆鳌协同区。鸽巢河将与西塘河、东塘河一起构建起昆鳌协同区的水乡网络。

水是生命的源泉。水是故乡的灵魂。有水的地方，就有诗情画意。在务垟，西塘河经过的一个地方叫蔡家垟，又名荷莲村。荷莲村是与西塘的玉莲、文莲，雁门的藕莲相邻并称的四大莲池故里，得名于宋代进士陈彦才家族。几年前，荷莲村也曾经利用村里田地建设了一个荷花生态园。荷花盛开，莲叶田田，多少美丽的姑娘在此留下倩影。

在务垟，东塘河流过的地方叫厚垟。厚垟过去是南浦诗乡，出过陈乙、黄青宵、钱惠纕等知名诗人，现在是梦里水乡和梦想小村，打造了粉墙黛瓦的民居风格，沿河建设了游步道，引进了蜜沉香博物馆、婚庆主题公园、美食餐厅、户外旅游公司、周末小剧场等业态，成为周边居民休闲旅游的网红打卡点。

在务垟，东塘河流过的另一个地方叫东鳌，由塘下和福山两地合并而成。塘下与东塘河生态公园比邻。而福山是蔡家山的移民村。蔡家山是古盘山的一个山头，留有烽火台、古城堡等遗迹。蔡家山，古名仰天荷、天荷社，顾名思义蔡家山就像一人张巨大的荷叶，仰天开放。我在想，蔡家山与蔡家垟有什么联系呢？为什么他们都跟荷花有关？

在务垟，鸽巢河流过的一个地方叫鹤巢，又名鸽巢、岳巢、鹳巢。据专家论证，可能最早就是鹳巢。鹳形似鹤，故又名鹤巢。鹳与鸽，方言相近，故又称鸽巢。鹤与岳，方言相同，故又称岳巢。鹤巢除了是民间划龙舟的大本营，还是南拳白鹤拳的传承基地。

而务垟的中心村周家宕，它的标志是一棵大榕树，矗立在老104国道与务垟路的交叉口，它像一棵迎客松，迎接着南来北往的客人。也许多少年前，它曾经站在水边，映照着自己美丽的身影。大榕树，正是温州水乡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