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

我家祖屋后面是一片楠竹林，是祖父最初盖房子的时候栽下的。每年的三月，天气一暖和，竹笋一棵一棵从土里往外冒，像一个个小鸡仔破壳而出。

祖父活在的时候，每年的清明时节，是吃竹笋的最佳时机。祖父带着我来到屋后的楠竹林，他一手拿着撅头，一手拿着一个装化肥的编织袋。这时的竹笋已经有尺吧长了，像个塔型往上窜着，毛绒绒的外壳上点缀着豹纹，里面包裹的就是鲜嫩的竹笋了。

祖父小心翼翼地刨开竹笋根部的土，刨到差不多到了竹笋的最底部，这时候只见祖父拿着撅头使劲朝竹笋的根部挖下去，一根鲜嫩的竹笋就出来了，竹笋翠白的根部还带着红色的泥土。祖父边挖边教我挖竹笋的诀窍，挖竹笋也要掌握火候，力气要用在点子上，挖下去的那一下非常重要，不能轻也不能重，轻了挖不断，再挖的话就可能伤到竹笋，重了的话，有可能将撅头挖进土里，一半天拔不出来。那时候我还在上初中，当我试着挖时，总是难已掌握这种火候，我想自己真是够笨的。

我不会挖，那我就帮着祖父捡。我将祖父挖好的竹笋，一棵棵放进编织袋，拿回家中的厨房。首先我将竹笋的外衣剥掉，然后祖母烧了一大锅水，将切好的竹笋，放进开水里浸泡一段时间。如果不用开水浸泡的话，炒着吃的时候会有一股涩的味道。去掉涩味后，祖母拿着早已准备好的五花肉，炒出一盘香喷喷竹笋大餐，那真是舌尖上的美味，让我终身难忘。

竹笋长到五月，就有一人多高了。随着一天天长高，它身上的外衣也自动脱落。等到七、八月份，它已长成苍天修竹了，高的有一二十米，最矮的也有上十米，大的有碗口那么粗，小的有杯子那么粗。散开的竹叶像张开的孔雀羽毛，阳光从竹叶的缝中照射下来，落在地上的斑驳，像是给大地打上的补丁。

对于祖父来说，竹子身上都是宝。竹子的枝叶可以用来扎扫帚，我们家院子的灰尘全靠它来打扫，还有每年房子里的一次大扫除，也是用竹枝叶扎在长长的竹篙上除尘的。竹子长到二年以上，就可以用来打制各种农用工具了。记得有一年，祖父请来了附近湾里的一个饶姓蔑匠，为我家打制了晒席、萝筐、筛子、凉席、簸箕等竹制品。只见他将楠竹劈成一条条后，再将一条条的竹子分成几层剥离开来，最有韧性的是最上面的一层青竹皮，越到里面就越来越脆了。最上的一层，往往在一件蔑制品中，起到筋骨的作用。我家屋后除了大部分是楠竹外，还有一个品种叫水竹，它一般只能长到小拇指那么粗，高度也只能长到二三米，这种竹子主要用来锁竹制品的边，就像一件衣服要用线来缝边一样。

祖父从小绝顶聪明，只要他见过的东西一学就会。像我们小时候元宵节玩的花灯，都是祖父亲手扎制的。他能扎成圆形、长方形等各种样式，外面用红的、黄的、绿的彩纸，剪成各种花形贴在上面，甚是好看，当时湾里的其他小朋友看到了，都羡慕得不得了。祖父还会自己扎鱼篓，上小下粗，像个花瓶。一到雨水季节，祖父用自己扎的鱼篓，放在水田的放水口，第二天，祖父必然带回半鱼篓的鱼虾。

祖父虽然离开我们五年了，但他常常跟我们说起的“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二面花”的俗语，就像这楠竹一样根植于我的心中，永远青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