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

到我家的祖屋，要经过一处缓坡，靠坡的左手边住着一户丁姓人家（丁姓在湾里是少数，只有三户）。大概是在我祖父将祖屋从湾子的中间搬到坡上面来时，在离我家20多米的地方栽下了一棵香樟。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跟随祖父母一起度过的，小时候那棵香樟就有一人抱那么粗了。儿时和小伙伴们在香樟树下捉迷藏；上小学时，放学了在香樟树下做作业；再大一点，帮祖父放牛回来，将牛拴在香樟树下；下雨的时候，在香樟树下躲雨；太阳大的时候，在香樟树下躲阴……五月份，一湾子弥漫着樟树的清香。

七十年代出生的孩子，那时根本就没什么玩具，了不起滚个铁环，打个陀螺什么的，要不就是聚在一起跳房子，打拍子（用烟盒叠成的三角型，谁输了就给对方一个拍子）。樟树籽成熟的季节，也是小伙伴们最淘气的时候。大伙聚在一起，商量着怎样偷我家的水竹。水竹是做铳（一种农村孩子爱玩的玩具）的好材料，它只长到小拇指那么粗，高度大概三五米，找那种直直的，砍掉竹子两头的巴节，留着中间中空的一段，再用筷子做个推的把手，那么铳就做成了。成熟的樟树籽就是弹药，将樟树籽塞进铳的两头，然后用把手一推，后面的树籽通过空气的力量，将前面的树籽推了出去，只听见“嘣”的一声，树籽落在了小伙伴的身上、头上，引来其他小伙伴的一阵轰笑。这种恶作剧在整个夏天，经常上演。

再说说小伙伴们是怎样偷我家水竹的。通过商量后，大伙指派一个胆子较大的到我家里来侦察，看我祖父在不在家。如果祖父在家，那他们的计划就泡汤了。如果祖父出去做农活去了，那他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拿着一把镰刀，贼溜溜的地从后面的湾子，爬到我家竹林的后面，砍我家的水竹。他们也有失手的时候，那是祖父突然从田地里回来，正好被祖父发现。祖父手拿牛鞭，冲着竹林大喊，他们正埋头砍竹子，听到一声喊，个个作鸟兽散。有特别胆小的，吓得坐在地上，脚也动弹不得，在那里呱呱大哭。其实祖父也只是吓唬吓唬一下他们而已，在祖父心中，这些小字辈，都和他的孙子一样。

有一年，我从城里读书放假回来，发现那棵香樟树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树蔸裸露在那里，一阵失望涌上心头，我连忙去问祖父是怎么回事。祖父不在家，我是在菜地里找到祖父的。他边为蔬菜除草，边对我说：隔壁人家做了红砖房子，比以前的土坯房子高了许多，如果不将樟树伐掉，就会给那户人家（姓丁）挡住大片阳光，使他家的采光不好。另一个原因就是怕风大了，树枝会扫掉他家的布瓦。

祖父的二个理由，让我无话可说。祖父一辈子都在为别人着想，从不会顾及自己的利益。就像这朴实无华的香樟树，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长成苍天大树，四季长青，每年把香味还无保留地施放在人间，把绿阴无私地奉献给大地。只是陪伴了我童年的那棵香樟，给了我无限快乐的那棵香樟，永远和我作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