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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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田野
树叶落完了，满世界空荡荡的
春天仍是去年的一个梦
睡在远方，做我睫毛上的残雪
众鸟已经飞尽，天空如一间空房子
我以吹风的方式靠近，一株猫尾草
还在以摇晃的方式抖落身上的灰尘
这摇晃，看似心不在焉的摇晃
但我希望是你手中的那一株
从田野到屋檐的路径那么弯曲
你背着一捆枯草的身影那么弯曲
倾斜了无数次的黄昏，还在倾斜
我似乎听见了坍塌声，这坍塌
在我的心底深渊般存在。有谁知道
我是一枚泥巴的埙，被风吹着
发出的声音那么低沉，那么缓慢
缓慢到你开窗的姿势
至今仍无法打开我尘封的记忆
一扇虚掩的柴门，无法掩饰我
孤单的背影，遗忘在田野上
烟岚云岫，是我存在的另一种方式
锁窗人家
小雪将至。还在等
一片落叶还在送信的路上
像记忆中的邮递员
骑着永久牌的加重自行车
挨家挨户发放笑脸和好消息
村小学的门很久没有开了
很久没有听见上课的铃声了
很久没看见孩子们欢呼着跑出来
似乎就在昨天，又似乎很遥远
没有人再去考证时间的问题
我已经从一位靠墙而立的老人那里
学会了记住和遗忘的诀窍
在一些人和事物的远离中
一把锁，领悟到的寂静和孤独
比我的要深刻
坐在田野上的中年人
注视着田野上坐着的中年人
还坐着石头，稗草和野菊花
在某一刻它们都有相同的沉默
有相同的卷曲、褶皱、暗影
秋风漫过，汹涌的萧瑟里
浮现出一张落叶的脸
他的脊背如一座隆起的山梁
云朵从上面飘过
飞鸟从上面掠过
落日从上面滚过
他浑然不知，凝视着一块石头
石头已经冷静下来了
不远处，村庄里腾起一缕炊烟
似乎唤醒了什么
他捡起一块土疙瘩狠狠地扔出去
啪的一声，碎了
没有谁知道他想激怒石头
还是自己
也许，他就是某一时刻的我
习惯了沉默和世界交流
旧址
存放在心中的那个地址
燕子在屋檐下唱歌，你在练习听觉
蟋蟀在墙头上练习弹琴
暮归的老牛踩着琴声缓慢而来
蛙的鼓点落在水面上
一下有，一下无
你劈木头的炸裂声
至今还没有营造出节日的气氛
你喊我回家的声音
回声和落日的余辉一样冗长
晚风吹着山谷，高出你的部分
麦浪起伏成一片金色的海浪
低于你的部分，晚餐的味道
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
桃花之约
没有一片雪能抵挡住春天的脚步
桃花在山间翩翩起舞
梨花带雨，杏花酿酒
我们不如见一面，就在三月三
还是苜蓿拌蒜卷煎饼
熬一盏蜜茶
让舌尖上腾起一只轻盈的燕子
让枯萎过的心再绽放一回
久违的香气扑面而来
你的言谈举止仍那么从容
我愿意在你的目光里漫步
诗意地跳跃。因为你
我渐渐有了桃花的笑颜
你像一缕春风暖暖而来
敛一身花香，洒一路春意
满世界都回荡着花开的声音
因为你
我渐渐有了蓬勃向上的力量
走在城市的边缘
打开人生这本平凡的世界
读人情冷暖，也读世态炎凉
模糊的文字间浮现出一张虚无的脸庞
烟岚云岫还在临摹一幅记忆中的故乡
我走在城市的边缘
低头的姿势有一次倾斜了天空
草木一样的身体在天地间持续摇晃
风情大道两旁的洋槐树
还在用沉默抵挡着北风的凛冽
一只白鹭将尖喙插入河水里
我似乎感觉到了
河水的冰凉，和隐隐作痛的伤
黄昏给我披上一件云霞的衣裳
如尘埃持续在暗淡的光线里穿行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潮水
于是转身向灯火阑珊处走去
听见身后的泾河泛着波浪
一遍遍将我推向远方
天边的落日有太多的不舍
悄然抹去城市和乡村之间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