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成殇

年轻人又来到了老木匠门前，轻轻地推了一下那扇厚重的木头门。

这次好，门没有关，只是从里面挂着一个挂。

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是从里面关着，他明白，凡是从里面关着，应该就是人家不愿意别人来打扰，于是也就没有叫门，每次都是转身离开。

这次好了，没有关。

年轻人伸进手去，把门挂打开，走了进去。

院子里，老木匠的电动车正在充着电。

年轻人推开屋门，走了进去，“今次在家了！”

“哎吆！是三儿啊！快来吧”老木匠老婆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跟年轻人打招呼。

老木匠正在里屋里的马扎上坐着看手机，看到年轻人进来，打了个招呼：“哦，是小李啊！”

年轻人走进里屋，在南边的连椅上坐了下来，“来了好几回，你都关着门，这次巧了，没关门！”

“我都是困午觉，一般不敞门！”老木匠幽幽地说。

“你老爷晚上看手机都是看到很晚，白天他睡午觉”老木匠老婆急忙解释道。

老木匠用手推了推眼镜，划拉着手机，“你稍等会儿，我还有一个，马上就完了！”

“行啊！你忙就行！这一阵子营生不少啊？”年轻人笑着问道。

“哎呀！现在的人不好办，也有给二十的，还有给十来块的，不论套！这一个她不论套给了十五块钱唻！”

年轻人坐在那儿，欣赏着老木匠养的那些花花草草。

老木匠是个很巧的人，养的花都挺好。

“这海棠养得真好！”年轻人欣赏着那棵长满翠绿叶子的海棠花，赞叹着。

老木匠聚精会神地拨弄着他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老木匠把手机一关，“唉！算了！就这么着吧！”说话间把手机放到旁边的炕头上，把眼镜摘下来，从炉子的烟筒旁边拿起一个茶碗子，倒上一杯茶水，放到年轻人前边的那个马扎子上面的广告纸上，自己又斟上一杯，“现在的人不好办，不出钱，有给五十的，有给三十的，还有给十来块的，有些还不给，你忙活一大阵子，他把你拉黑了！”

“先支钱再给她算啊！”年轻人提示道。

“这就是这么办！以前有些不给钱的，现在我就是先要钱再算，不给钱不给她算！有些她先给你个十块八块的，叫你先算算，准，她就给你钱，不准她就不给你了，到时候你忙活一阵子，她说是不准，钱也不给了，把你拉黑了，很多这种情况的！你还不能说得很甚了，要是说甚了，她再举报你，甚至是在网上臭你，以后还怎么弄？”

老木匠，自从十几年前生了一次病，木匠活干不了了，给人家看了几年门儿，研究起了阴阳八卦，在网上给人家看起了手相。

老木匠会拉二胡，年轻人一伙人在前几年给老木匠屋面倒瓦时看到老木匠拉二胡，挺感兴趣，跟他谈起了二胡的事，老木匠说“闲着没事学学吧！”

后来，年轻人从网上买了一把二胡，请老木匠去给他看看，掌掌眼。老木匠很高兴地过去给年轻人指点了指点，教了年轻人一些基本的操作方法。

老木匠也算是年轻人的启蒙老师了！

从那以后年轻人就开始在网上学着拉，他觉得，虽然老木匠没有教他太多东西，但是，怎么也算是他的启蒙老师吧！于是年轻人从心里很尊重这位老木匠，有时候来找老木匠玩儿，他把老木匠看作是朋友。

年轻人日子过得很贫寒，属于挺没本事的那种人，五十多了还没个媳妇，但是他还是把亲戚来出门时捎来的那盒红茶自己舍不得喝捎去给了老木匠，他觉得，这算是孝敬老师了，虽然礼物轻了些，就算是“千里送鹅毛吧！”

刚开始的那些时间，俩人相处得还是很默契的。

年前的一次，让年轻人心里很不愉快：老木匠说是去拾了些柴火。年轻人问上哪拾得，老木匠粗喉咙大嗓子地，瞪着眼说了句“上天上拾得！”

年轻人听了老木匠的回答，感到一脸的雾水，这是咋了？咋这种口气呢？

少许，老木匠老婆说：“再一天再来玩儿吧，俺要炸耦合了！”

年轻人一听，这是下逐客令了，赶紧起身，“中啊！”

“再一天再来玩儿吧！”老木匠说。

“中啊！”年轻人起身离开。

过了年，年轻人来过老木匠家几次，想找老木匠玩儿，他把老木匠当成了朋友，觉得好久没去老木匠家玩儿了，想去他家坐坐，可是，去了好几次老木匠都是大门紧闭，年轻人不想敲门打扰他，他觉得，既然是关着门，那肯定就是不愿意别人去。路上有人说：“他天天关着门，不出来！”

接下来年轻人隔三岔五地就去趟老木匠家，但是每次都是大门紧闭，一副闭门谢客的样子，年轻人每次都是悻悻地离开。

“小李，你说什么是朋友？”老木匠突然幽幽的问。

“在一块玩儿就是朋友啊！”年轻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对！你连什么是朋友都不懂，你真是白瞎了！在一块玩儿的不一定是朋友！”

老木匠一副哲学家的神情。

“那咱俩是不是朋友？”年轻人有些开玩笑的问道。

“咱俩不是朋友！咱俩道不同！我只有一个朋友，就是xxx，他帮了我大忙，在西南洼给我找了个看门儿的活，别人谁也没帮过我，他们都不是我朋友，我朋友只有一个！”这时候的老木匠耷拉着脸，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话时是怒目圆瞪，杀气逼人！

“咱俩不是朋友啊？”年轻人淡淡地回问了一句。他有些不理解，他不知道老木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突然间就像是变了天似得，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这种阵势，分明是在向年轻人表示什么。

年轻人突然感到了一阵压力，浑身火辣辣的，犹如在春日暖阳里突然来了一场倒春寒！

“咱俩不是朋友？我不是你朋友？”年轻人轻轻地试问，希望能用轻描淡写地玩笑来化解这场尴尬。

“什么是朋友啊？在一块儿玩儿的不一定是朋友！”老木匠似乎是在发恨。

年轻人听着老木匠咄咄逼人的话语，心里很不愉快！不知道老木匠为什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副怒气凶凶的样子。

“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是名人，你是啥？你这一辈子混了些啥？从你手相上看，你生命线上满是菱形纹，我看了这么些手相，这你种掌纹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菱形纹是啥意思？你知道不？这种掌纹的人，懒惰成性，不思上进，一辈子没出息！你看你穿的这身衣服，能和人家站一块了？看你这身衣服，出去就叫人家瞧不起！再看看你吃的啥？我吃的啥？待会儿我就去牛头割肉去！你借着伺候你母亲，天天啥也不干，也不出去干点儿活，挣点钱，将来老了你指着啥？觉着手里有个三万两万的，将来要是得了病，这点儿钱够用的？老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老的，叫他俩轮换着管不行？你现在不趁着能干动了赶紧挣点钱存起来，将来老了难看！”老木匠满脸的狂躁气，冲着年轻人宣泄着。

年轻人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讥讽和挖苦，好好的，想和你做个朋友，来看看你，找你玩儿，咋这态度，咋还不算是朋友了呢？！

“去人家家里玩儿，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去坐坐赶紧走啊，我到人家家里从来不超过一个小时！”老木匠又发话了。

年轻人感到浑身火辣辣的，有些坐不住了，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年轻人感到气氛有些不对，为了验证一下，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要撵我走吗？”

本来，年轻人以为老木匠有可能是在开玩笑，如果是的话，他肯定会把话头婉转的处理一下，这样就不会把气氛弄得太过尴尬。

年轻人还是希望能有回旋的余地，他不希望好好的这段感情被这种不正常的气氛给摧毁，毕竟，都是多年的老相识，老朋友了，不应该搞得不愉快！

“我就是撵你走！”老木匠板着脸，一副送客的架势。

这时候年轻人实在是坐不住了，没想到，本来是满怀欢喜来探望老朋友的，却被老木匠奚落了一顿！心里很不愉快，有些生气了！

年轻人觉得，是自己来的，人家没请，还说啥呢？！走吧！

年轻人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我有啊！”

走出老木匠家，年轻人心里五味杂陈，好好的一段感情，好好的朋友，咋转眼间就崩盘了呢！

一路上，年轻人就琢磨，难道是他教了我一些有关二胡方面的知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报就不愿意了吗？

难道友情就这么脆弱？

但是，当他想到刚才老木匠说的那句话

“我只有一个朋友xxx，就是xxx帮过他，其他人在我眼里都不是朋友”时，感觉很不愉快。

算了吧！以后没法玩儿了！

年轻人心情很郁闷，他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他很舍不得这段感情，本来好好的，这么多年的老关系，一个生产队的，原来还是老邻居，这些年相处的也算融洽，本想好好相处，好好交往，做个忘年交的好朋友的，咋就转眼间翻了脸呢？！

真是世事无常！

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人情翻覆似波澜”啊！

——2024.03.07，李泉清写于文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