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鱼
这一段泥泞的路快到头了,大栓心里这样想着。今年秋天似乎来的更快些,昨天还大太阳,短袖,连去村北头亲戚家串个门,走回来,都要冲个凉,去去这身上恼人的粘稠感。今天早上起来,不自觉地鸡皮疙瘩起了一地,怪不得,昨天晚上后半夜迷迷糊糊的蜷缩着睡了一晚上。路上的雨又密又细,好像可以连着带风,把人躯干里仅存的暖意,带走一般。
大栓又紧了紧身上的夹克,这牌子的就是好,又轻还防风,想到这里外面的反复横刮斜飞的风细雨反而安宁了一些。这是前两天大栓的妈妈从远在千里之外的浙江买回来,让同村关系好的——大栓喊嫂子带回来的,一个结实耐用的小黑包装着一件361°的浅蓝色外壳、一条崭新的深蓝色牛仔裤,还有几个真空包装的鸡腿。这个鸡腿一看就是大栓的最爱。大栓不爱吃肉。一吃就反胃难受。别人过年的时候打趣大栓的妈妈——斋公!
双手抱臂,跨过一个小水沟,脚底传来一阵瓦砾的坚实感,去年年底,南头的老李家,把用了几年猪圈全部推倒,在地对面起了一个一亩地大小的新养殖场。还盖起了一个二层小洋楼,那黑色的大铁门真气派!白色的瓷砖遇见天好的时候,耀眼的紧。就连院内的大狗都神气不少。反正每次大栓经过的时候,狗听见动静了,总要隔着高高的铁栅栏,狂吠两声。夜晚从东边的温水池里游水回来,不觉的都要绕一下,省的破坏夏季难得的片刻舒心。
这段路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石头路,临近年关,旧猪圈拆除的时候,大栓的父亲还没订到回家的火车票。原本是有站票和卧票的,排了半天,就只剩卧票了,大栓的父亲一听价格,就觉决定晚几天买坐票或者站票回去也不迟,省下的票钱就当这几天给咱发工资了。村里回来早的几户青壮劳力,挑的挑,铲的铲,忙活不到一天,就把破砖碎瓦细沙一股脑,铺到自家门前的土路上去了。大栓也想去挑上几箩筐,把门前的低洼地方薄薄的盖一下,最后碍于面皮薄,只等中午人稀少的时候,来来回回好几趟,在门前丢了一片大大小小的青红砖,勉强在门前延展出一条小道。
雨天,等雨停了奶奶终于可以稍微活动活动了,老人家这几年腿脚不便,遇见雨天泥泞的道路,基本上不出门。再也不用守着堂屋的大门,直直的盯着门外了。堂屋的大门朝南,大栓每次问奶奶,浙江在那里,奶奶总是说,在南方。南方不就是南边吗,每次爬到房顶,向南望去,从大雪白茫茫一片,到田野里硕果累累,每次的风景不尽相同,但每此目光所及的远方尽头却一成未变。每次大栓在房顶上看的最多的是村西头的田野小道,大栓每次都是在年关的时候,看见爸妈提着大包小包的从村西边的小道上回来。天越来越冷了,快过年了,大栓心里这样想着。
从过这条石头路拐进一条小道,就是给大栓带回来东西的大嫂家,这次鼓足勇气的大栓,想给母亲打个电话——今年过年早点买票,天气冷了,爸爸妈妈记得多添几件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