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井枪声连载

二十二

叮呤呤……

电话铃声像一串子弹，打破了屋里的沉闷，丁上淮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他急忙抓起话筒，放在耳朵上急不可待地说，我是丁上淮。

我是贾宝仁，旧庄被土匪洗劫了，土匪已连夜逃往天生桥方向。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丁上淮做梦也没有想到土匪会去洗劫座落在滇缅公路边上的旧庄。旧庄是广通县的地盘，那里人不多，粮不足，车来人往，天天凉晒在老百姓的眼皮底下，按正常思维，土匪在这四面楚歌的时候，借他一百个胆也不会去抢劫旧庄的。然而，这支土匪不知哪来的胆，他们疯狂地袭击徐乡长的老宅，杀了人，还劫持了人质，可恶之极。

根据上级指示，丁上淮已让张光裕带一部分战士，赶在拂晓之前，奔赴阿陋井，与广通县委增援的部队混合，包抄汤固的匪窝卧虎山，像瓮中捉鳖，活捉匪首汤固，一举粉碎他“反共救国”之梦。但送回的情报却让丁上淮有些失望。广通增派的部队发现另一个重要匪首杨守恒，已去追击杨守恒匪部了。张光裕他们人马不足，不敢轻易进山包抄汤固，采取死守卧虎山山口的办法，困住汤固匪部，让那无边无际的森林之海浸泡他，让他奄奄一息。丁上淮前思后想，觉得这个办法也不错，只要张光裕他们守住了山口，收拾汤固是迟早的事，就舒了一口气，给张光裕增派了十个兵力，让他们就地镇守，等其他增援情况再作决定。这时，贾宝仁的报告让他左右为难起来。如果不对天生桥采取行动，土匪就无法无天，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猖狂，践踏老百姓。如果采取行动，又无其它兵力。离天生桥最近的就是张光裕这支小部队了，汤固是军统特务，诡计多端，任何一条野兽出没的小道，他都有可能作出突围的决定。因此，张光裕这个据点是决不能挪动的。

可是，从贾宝仁报告的情况看，那股土匪杀人放火抢人质，手段十分残忍，与训练有素的军统特务残忍的手段非常相似，不尽快消灭他们，将会严重威胁元永井的安危。这该怎么办呢？

丁上淮放下电话后，心事重重，眉头又锁上了，内心像一盏缺氧的油灯，渐渐暗淡下去。这时，他多么希望展开一场战役，让穿梭的子弹再次打破心里的沉闷，让油灯亮起来，再亮起来，放眼就能看见阿陋井的情形。但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是想象，那连绵起伏的大山不但挡住了他的视野，而且也堵住了他的听觉，卧虎山一点消息也没有。

卧虎山在阿陋井附近，卧虎山的消息也就是阿陋井的消息。阿陋井的消息来源，一是要从一平浪转电话，二要靠人从山路上捎过来。现在看来，转电话已经不可能，土匪随时都有可能破坏那里的电话线路，实施窃听。他已经命令解放军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使用电话。山路又不远不近，十几公里，急也没用。他只好拍打着脑袋，大口吸着空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策划军事方案，打碎军统特务的“反共救国”梦。

汤固太狡猾了，假装成一只温顺的小羊羔，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隐藏了近一个月时间。早知道他有这个图谋，就该先下手为强，把他抓捕起来，就不会有这些鸟事了。丁上淮且想且气，马上派出两个士兵，调两匹快马，急速赶去阿陋井，把天生桥的匪情报告给张光裕，让他务必加强警备，防止土匪突袭。如果遇到土匪正面进攻，实在挡不住了，就不要硬拼，保存实力，等待援兵到来再作全面围剿。

人马刚离开，估计才奔出公把里路，电话又响起来了，他眼疾手快，抓起话筒，说，我是丁上淮！

这是他接电话的习惯动作和口吻。对方也不多说，开门见山：楚雄东部剿匪集团的大部队已去追剿天生桥匪部，但土匪已经逃离。洗劫旧庄的土匪就是杨守恒的匪部，领头的是董孝成。董孝成在天生桥与杨守恒、汤固两位司令混合后，匪部势力大增，已有七八百人。

顾名思义，元永井已经成为土匪袭击的主要目标。

汤固，又是汤固，汤固在卧虎山，张光裕他们日夜死守山口。那么险要的地势，守住了山口，就等于勒紧了口袋口，汤固是逃不出去的。那么，汤固会是从哪里逃走的呢？难道说这条口袋有漏洞？难道说我们的部队一点也没有察觉？难道说张光裕有问题？……丁上淮想了又想，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他多想变成孙悟空，有分身的本事，有腾云驾雾的本领，立即赶到阿陋井，详细了解一下阿陋井的匪情。但是，他是世间凡人，他没有这个本领。他像棋盘上的将，只能在元永井这个小地方焦急地徘徊，是死是活，取决于下棋的那两只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