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青龙山案件犹如一柄锋利的宝剑深深刺痛了丁上淮的心。虽然指挥部已经全面部署了剿匪方案,但青龙山方圆几十公里都是树林茂密的绵延群山,山路都是虎狼之道,百十号人马潜入树丛,就仿佛是蚂蚁搬家,哪怕目光犀利的山鹰也无法察觉,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各方情报依然静如深夜。汤固匪帮仿佛真的龟缩到茫茫苍苍的大海山底下了,被他劫持的无辜群众的生命危在旦夕。如若不及时消灭,无辜群众的生命财产必将遭受更大的损失。那样势必增强匪威,动摇新生的人民政权,这可怎么办呢?
丁上淮一刻也不停息地徘徊在那间差一点丢了自己性命的办公室里,苦苦地思索着,但元永井似乎睡着了,什么风声也没有吹进来,他一筹莫展。忽然,警卫来报告,说一个土匪来投诚,叫鲍钱。
丁上淮迫不及待地叫警卫把鲍钱带上来。只听一声传令,两个警卫就押着一个老百姓模样的人过来。刚到面前,丁上淮就下令松开他,要以礼相待。鲍钱看着丁上淮慈眉善目,一脸和气,心里的担忧突然消失了,仿佛回到了亲人的身边。就大着胆子说:报告政府,请赏赐我一碗水喝。
鲍钱说话还像下人跟地主老财说的口气,不由逗乐了几位解放军,弄得他自己也不知道错在了哪里,以为土匪是不向解放军讨要东西的,可是他实在太渴了。他顾不得渴,狠狠地打着自己的脸说:我该死,我该死!
丁上淮苦苦等待情报员的情报,始终一无所获,听说鲍钱是土匪,他如获至宝,哪舍得让他自虐,他立即俯下身拉住了他的手。那是一双粗壮而毛糙的手,但感觉软弱无力。丁上淮微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起身端起自己的茶杯,递给警卫让他加些水给鲍钱喝。鲍钱从土匪窝逃离时,也没有想过要来投诚人民政府,他只是想活命,背着阿兰也只是想着她是一个救命符。但是,一路走来,他不知道怎么了,被阿兰那个小姑娘一点一点地感化了,他从自己逃命升华到了要救阿兰的命。最先,他也担心万一政府不相信他,不但他自己的生命难保,阿兰的生命也保不住。但仔细想想,他已经逃离了土匪,如再回去,必然要被汤固吃了心肝,死无葬身之地。汤固的脾气他是十分了解的,最近变得太快,已经没有了人性。他把阿兰弄出来,无疑是在汤固的脸上抹了一泡屎,汤固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他只能往前走了。往前走,就只有向政府投降这条路。这是鲍钱最正确不过的思想了。如果不把阿兰安全交给政府,就等于跟政府作对,哪怕回到村里,回到家,政府也不会放过他。因此,带着阿兰离开土匪,是青龙山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警卫把热气腾腾的茶水端到面前时,他已是饥渴难耐,但这热水是首长的茶水,他一个投降分子怎么能喝呢?他说,我只喝冷水。
丁上淮迟疑了一下,让警卫端冷水给他。鲍钱咕噜咕噜喝了一瓷缸水,觉得神清气爽了,就把他从旧庄袭击徐乡长家到元永井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丁上淮听,讲到伤心处,还流下了眼泪。从他的讲述中,丁上淮已经判断出他所说情况基本真实。
青龙山案件,丁上淮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徐乡长的女儿了,现在终于知道她的下落,而且得知还在安全中,他迫不及待地安排救援方案。他让对地方情况比较清楚的盐兴县副县长保冠文带着四个警卫,马上赶赴潘家庄把阿兰姑娘安全接回来,并立即派出人员通知徐乡长,告诉他他的女儿已经找到,现无生命危险。
鲍钱因长途奔波,身体状况很差,丁上淮安排人把他安置在元永井休息。本来他是土匪,按政策不该那样宽待他,但由于他主动保护阿兰,不顾自身安危,丁上淮觉得这个功劳大于天,将功补过也绰绰有余,只是还没有见到阿兰,他不好表态。让他在元永井休息,实则是要监视他的动静,验证他所讲述情况的真假。不料,鲍钱主动请求,要给保冠文他们带路,一同去接阿兰姑娘。丁上淮与保冠文交换了下眼色,同意他一起去接阿兰。
保冠文他们到了元永井街上,就见一匹枣红色的马从南边飞奔而来,马背上是一个解放军哨兵。经过短时间的清静之后,各方消息开始活跃了起来。
保冠文离开元永井去接阿兰之前,很想知道又有什么消息,于是,就把骑兵喊站,向他问明情况。
原来,从楚雄来的解放军在广通县得知徐乡长的女儿被汤固劫持后,就已经派出四名精锐士兵,千方百计解救乡长的女儿。通过缜密策划,他们从卧虎山开始寻找土匪的踪迹,当听到枪声后,他们采取避实就虚的办法,从丛林中悄悄地侦探和跟踪汤固,伺机解救阿兰姑娘。不料,当他们正在埋伏着,避免与汤固正面冲突时,就看见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姑娘独自折返。这一异常举动,立即引起了他们的高度警惕,通过仔细分辨,他们断定那就是阿兰姑娘,就一路悄悄尾随,秘密潜入潘家庄,看准了阿兰的位置,一直等到深夜才冲进老妇人家,把阿兰救了出来。
根据指挥部的安排,他们要把阿兰从元永井经沙矣旧,送到舍资的亲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