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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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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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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眼睛

 


    父亲年轻的时候,正处在计划经济的末期。父亲眼光很独到,看到了个体经济的春天将要到来。在单位,他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砸掉自己铁饭碗的人。父亲还时常讲起离职时的情景︰“刘师傅,你这一签字画押,就不是组织的人了,你可要看清楚喔!考虑清楚喔,我建议你还是留下吧!”“我眼睛跟明镜似的,看得清!”。

70年代末期,计划经济正要朝市场经济过渡,父亲敏锐地观察到,个体经济即将到来。连续几天,父亲独自一人在大街小巷东瞧瞧西望望,后来又坐船来到县城观光。我们一家还以为父亲游山玩水去了,父亲其实是想在当地镇上开第一家个体商店,经营油盐酱醋,副食百货,一来给集镇上的顾客带来便利,二来也增加家庭经济收入。从选址到进货到商店开业,不到半月时间,全镇第一家个体商店就在隆隆的鞭炮声中开业了。

父亲一手创办的个体商店由小到大,由大到强,品种由简单的“香烟洋火桂花糖”到“烟酒百货一条龙”,逐步发展壮大起来。父亲在商场里打拼了大半辈子,深知商道即人道的天理,童叟无欺,生意也越来越火爆。

父亲每每回忆起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常常对身边子孙说︰“现在我眼睛不好使了,要是我转过去30年,我还不是今天这个样!”。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到了古稀之年,还瞒着子女,在当地一家集镇上租起了门面,摆起了了地摊,账算的精确到分,就因为眼睛不好使,因看不清纸币面额大小,时常出差错,不过都是些经常光顾的熟客,都如数退还给了父亲。

直到父亲眼睛模糊不清,父亲劳顿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开始安享晚年,此时的父亲已经步入了耄耋之年。但父亲依旧像个年轻人似的“满街溜,到处跑!”,子女们担心他的身体,极力劝阻他外出。父亲竟这样“狡辩”︰“我眼睛不好使了,但心里跟明镜似的,你们把我关在家里,不想让我活了!”。子女说不过他,只好任其自由发展。父亲哪里知道,他这个“老江湖”,遇到的尽是些花言巧语不良商贩。“刘爷爷,您来了,今儿个卖点啥子?!”“来自日本的东瀛大补丸,专治腰酸背痛,老少皆宜,就是昂贵一点”“俺不买日本的玩意儿,就买国货”“老人家,我这里正好新进了一批贵州苗寨的膏药,专治跌打损伤”“贵州苗寨的好,俺年轻时到过苗寨,那里的人好货也好,就买苗寨的”“别急,老人家,您看清楚,这个可是地地道道的贵州苗寨的膏药”“我儿昨日折了腰,今儿还痛着嘞,咋不急”“您可看清楚了,这膏药说明专治你儿的腰疼”“俺哪看得清楚,你就教俺咋用?”“很简单,二天贴一张,六天见疗效”

那些花言巧语卖给他的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尽是些假冒伪劣产品。父亲不止一次被小商小贩坑蒙拐骗,身上的钱被“洗劫”一空。后来,听说父亲又被老年保健品击中,买回来的竟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父亲见不得“可怜人”,一次被街头“叫花子”骗走了500元现金。在商海里搏击了一辈子的水手,反倒屡屡呛水。

父亲也认真反省自己,吃一堑,长一智,除了留足路费外,口袋里不会留更多的钱,任凭小商小贩三寸不烂之舌,也不动心。

前年,父亲视力明显下降,在一般人看来,年纪大了,这很正常,可父亲却要和白内障扯到一起。父亲并不清楚“白内障”为何物,他只知道,而且坚信,这个玩意儿和他的视力下降有直接关系。父亲竟步履蹒跚地找到了县城医生确诊,证实了父亲的猜测。

父亲心里明镜似的,开始找子女唠叨。起初,儿女们还以为父亲又犯自由主义毛病了,都没人去理会他,直到父亲拿出医生诊断结果,子女们才开始引起注意。经过简单会商,子女们考虑父亲年岁已高,怕万一有什么闪失反而害了父亲。会商结果是不做手术。

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他的抗议不像从前那样热烈。看到了父亲求助的眼神,最终,子女领着父亲出了医院。毕竟治疗白内障不像治疗感冒那样简单。我开始耐心细致做父亲心理疏导,渡过手术前病人的恐慌期。没想到父亲开心的像个孩子,反而在开导和他一样患有白内障的病友。

然而,父亲重见光明仅仅二年的光阴,在一个寂静的黄昏,父亲始终不舍地闭上了眼睛,走完了他坎坷平淡的一生。

父亲走后,我的耳边常常响起父亲生前的好友,老伴,邻居告诉我的一句话,那句话是父亲重见光明后,说给无数个善良的人们听的︰“我的这只眼睛,是我儿子给的!”这悲壮的话语里,饱含着血浓于水的,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我可亲、可敬、又可怜的父亲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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