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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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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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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年货

听说河街要办年货展,货还没上架,钢架构的展棚就排了一长溜。我便想起了儿时的年货,虽稀缺苦涩,偶尔拥有它,也不缺少温馨和幸福。

那是计划经济的时代,类似香烟火柴煤油桂花糖,都是计划供应。特别是红糖、瓜子花生更是难得。这些稀罕物从不摆上商店柜台,只有到了春节,才和顾客见见面,供应的对象也只限城里吃商品粮的顾客,而且是按人头计划供应的。

我家兄弟姊妹多,一年到头,能坚持下来有口白米饭吃,已经是幸福了,至于计划供应的红糖花生来说,是个稀罕物。

那年的冬天很冷,而计划供应的红糖花生票据却发得比往年要早。我从母亲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票据,薄薄的白纸上,盖有鲜红的图章,写着红糖一斤、花生一斤的黑色字样。母亲怕我弄坏,背着我们藏了起来。我想,母亲一定是把票据藏在家里老旧的木头衣柜里了。我把母亲的秘密告诉了弟妹,他们好奇得很,非要我找出来看看。我趁母亲不在,翻遍了衣柜,始终不见那张薄薄的稀罕物。我们猜测,一定是母亲送邻居王大妈。王大妈是乡下人,家里人口多,男人被打成了“反革命”,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改造去了。她家没有口粮,时常闹饥荒。这几年,一直是母亲节衣缩食,想着法子帮助王大妈家。

眼看春节临近,我始终没看见那张票据。我和弟妹偷偷溜进街上商店,侦查那些让我们梦里都在流口水的红糖花生还在不在。

“你是哪家的娃儿?”商店戴老花镜的老头问。

“不告诉你!”怕娘责怪我们贪吃,我和弟弟守口如瓶。谁料到妹妹多事,把母亲的名字告诉了老头。

“哦,是刘师傅家的娃儿,你家的花生红糖咋还不来买回去?”我们总算从老头的口里收获了希望——我家的计划物资还留存在商店里,静静地等待主人把它带走。

马上就到春节了,父母那里还没丁点动静。我突然想起,去年的计划物资就因没钱购买而成了一张废纸。我开始担心这样的结果再次发生。

一天,父亲很晚才回家。“这几天加班,回来比较晚,想多赚几个钱给娃儿好过年。”我听见父亲对母亲说。弟弟终于忍不住问母亲,那些年货何时能买回家?母亲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我,我赶紧狡辩:“不是我告的密,不关我的事!”

父母一句话也没说,空气也似乎凝固了。

良久,父亲开口笑着说话了:“等大年三十,领工资了,就把计划物资买回家。”弟妹高兴地从木板凳上跳了起来,紧紧地搂着父亲的脖子。那一刻,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分明看见母亲的眼眶里镶满了泪水。

除夕那天,父亲如约将我们魂牵梦绕的年货搬回了家。晚上,母亲分出一些花生红糖包好,悄悄地出了门。父亲说:“树上的鸟儿也有个三十初一,你娘和俺商量,给隔壁的王大妈家送一些。”

那个夜晚,年货虽迟到了一步,但父母教给我们的爱,却从未迟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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