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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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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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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鸡屋

母亲离世后,父亲就一直钉在故乡。到我们长大成人后,我一次次想把孤寂的父亲树一样移栽到我们的城市,可他却偏偏要固守在老家屋顶的鸡屋。在日渐城市化的故乡,听鸡鸣声声唤醒故乡,用一枚粮食味的野草帖,慰藉自己的晚年,这或许就是父亲在城市的空中修建鸡屋的初衷吧。

母亲走后,有好心人看父亲劳作了一辈子,没了个伴,怪可怜的。征得子女同意,就给晚年的父亲找了个伴儿。鸡屋是父亲和继母共同的佳作。到了晚年,儿女虽不在其身边,但我们隔三差五都会买些新衣和水果食品之类的东西看望父亲和继母。每次继母穿上新衣裳,只会笑,当着我们的面笑得合不拢嘴。尽管她不会也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词藻,但我们认为,这是继母最朴实的感激,最真实的表达。

“我不能白拿孩子们的礼物,我得想法儿回馈他们。”继母想到的回馈,就是想利用老家屋顶的一块宽阔平台,搭建一个鸡屋用来养鸡。一来可以创收,减轻子女经济负担;二来可以让子女们尝尝地道的土鸡味。父亲对于养鸡,一肚子干劲,而且还要大规模饲养。

在父亲亲自参与之下,不到一周时间,一座长10米、宽5米、高3米的现代化鸡屋就正式封顶了。鸡屋内,点灯电线、自来水管、锅碗瓢盆、板凳桌椅、冷暖设施一应俱全。父亲为了防止好胜争强的公鸡与母鸡互相打斗,惹是生非,鸡犬不宁,还花费血本,用电焊焊接了一座高大宽敞的铁笼子,专门给成年待售的公鸡、母鸡分开居住,和小鸡分开饲养,互不侵扰。

到了夜里,父亲掐指一算:“超了、超了,严重超支!”花了多少钱建鸡屋,父亲没泄露半点风声,对谁也没讲,尤其担心子女们知晓。在饲养的过程中父亲和继母分工明确:父亲负责采购、加工和技术指导,继母负责饲养。从那以后,有了鸡屋,平日十分清闲的父亲开始忙碌起来,一有空闲时间,还像模像样地戴上老花眼镜,在书本上学起养鸡的知识来。然而,不到一年半载,鸡死伤一大半。其实,从养鸡的那天起,父亲和继母的“矛盾”就慢慢开始了。主要是父亲纸上谈兵的瞎指挥,又不听人劝,固执己见“惹怒”了继母。继母生活在农村,错不错也是从小看着鸡长大的,还亲自养过几年时间的鸡。有着饲养经验的继母,知道鸡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喂多少鸡食料,根据鸡患病时的症状,该吃什么药治疗,继母都积累了一系列实战经验,比父亲的书本经验来,更接地气、更适合鸡苗的健康生长。

真是“祸不单行”,父亲的“麻烦事”接踵而来。父亲花重金建鸡屋的事情在子女面前彻底“败露”后,子女们个个“义愤填膺”,还专门开了父亲的“批斗会”。可父亲并没有在子女面前弯下腰来,他甚至认为这是子女找他的茬,是“鸡蛋里挑骨头”。

其实,子女不是责怪父亲花费了钱财,而是担心他们身体上吃不消。弄不好,上楼下楼,爬上爬下摔伤了咋办。我们片面认为,不愁吃不愁穿的父亲,就应该老老实实在家安享晚年,否则就是瞎折腾,甚至是有“生在福中不知福”之嫌。要不是为了顾全继母的感受,子女们会当场将鸡屋掀个底朝天,直接将鸡屋从屋顶摔下来。后来,经过一番协商和交涉,鸡屋依然保留,但必须减少养殖规模,就当是两位老人的一种消遣,打发时光,仅此而已。同时必须注意,要时刻敲响安全警钟。为了防止跌倒,子女为年久失修的铁栏杆进行加固,刷了防锈漆,加装了过道雨阳板,防止下雨后地面打滑摔倒。

有一次,我回到老屋看望父母,特意饶有兴致地爬到屋顶,看看鸡屋。拉开鸡帘,眼前是一间10来平方米的鸡料配餐室,配料桌上干净、整洁,一尘不染。鸡屋地面四周都洒满了石灰,用于鸡屋消毒。再往里走,就是30来平方米的鸡卧室了。铁笼子里站满了精神抖擞的大公鸡和大母鸡,继母正在熟练地给鸡喂食。见我突然来访,她立马停下手中的活,激动地说:“这儿脏,你咋来了?”经过继母细心打理,鸡屋也没有什么气味,而且鸡一个个都长得体格健壮。据继母介绍,鸡屋里的鸡比市场上的鸡平均都要重2到3斤,鸡吃的食物,都是父亲和继母采摘的野菜,购买的稻谷等,养出来的鸡个个精神抖擞,不生疾病,鸡蛋和鸡子都能拿到市场上卖个好价钱。同父亲和继母分手前,我再三叮嘱两位老人别累到了,劝说他们最好不要饲养鸡了。

每到春节前夕,父亲安排继母给兄妹每户腌制两只鸡屋里喂出来的肉鸡,因为父亲和继母共同饲养的肉鸡绿色、生态又环保。

到了春节那天,继母亲自掌厨,她最拿手的还是整只母鸡炖红枣那道菜叫“母鸡大枣”。这道菜老少皆宜,补气养血。妻子说,继母做的母鸡炖红枣,鸡汤味道鲜美,油而不腻,芳香四溢。鸡肉香嫩爽滑,营养滋补,回味无穷。尽管我是个斋公,不食荤,也忍不住从鸡肚子里夹出几颗红红火火、落口消融的红枣来尝尝。

后来,继母离世,为了父亲的安全起见,子女再次向父亲提出拆除鸡屋的事来,他不但坚决反对,而且独自一人接管了鸡屋大小事宜。

有些日子没见到父亲了,但我的电话一直在追踪父亲的健康,电话那头总是听到的是父亲美丽的谎言。直到有一天,我见到身子骨愈发佝偻的父亲,我才不再迟疑和犹豫,撤除鸡屋,还父亲一个自由行走的空间。然而,父亲越老,越是保持着劳动的姿势,直到鸡屋成为他难以攻克的碉堡,他才卸下阵来。

晚年的父亲,一直过着鸡鸣而起,日落而息,勤劳俭朴又浪漫温馨的晚年生活,直到父亲鲐背之年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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