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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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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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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遗言

如果把人民群众比作水,人民警察看着鱼,那责任和奉献忠诚与信仰,就是深耕于其中的养料。

    ----作 者

“警察叔叔,我妈妈病了,病得不轻,你能不能救救我妈?”电话那头,传出祈求的声音。听得出,是一位孩童。放下电话,我立马驱车前往孩童告诉我的位置。他叫当当(化名),一个不满7岁的农村孩子。

远远的,一个衣衫不整的孩童拼命地向我驾驶的警车不停地挥手。停下警车,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少年,圆圆的脸蛋,瘦瘦的个儿,满脸被刺骨的寒风冻得通红。我不免心痛起这个孩子来,急忙牵起孩子的小手。那本该是一双胖乎乎的稚嫩的手,却出乎我的意外:粗糙单薄。我的内心再次被他的小手刺痛。

这是一幢极其简陋的民房。进到屋内,发现一位头部包着头巾的中年妇女正仰天躺在凌乱的床铺上。我自报了身份,将她送往当地医院,并为她作了担保。在医院,当当时刻不离妈妈左右,不是帮妈妈捂被子,就是跟妈妈端茶送水,妈妈的手机一直是当当保管,当当说:“我要时刻掌握妈妈病情,有了手机,我才好求助”当当是我见到的最小年纪的“护花使者”,为了方便和当当联系,我和他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他在手机通讯录一栏中特意标明“警察叔叔”。

村民都叫这位患病的中年妇女“何仙姑”(化名),她是一位天资貌美的勤劳女子。5年前,丈夫突发疾病去世,留下孤儿寡母。去年春天,“何仙姑”开始声音沙哑,有时还说不出话来。“这些年都是靠亲朋好友接济才勉强度日,不然的话这日子咋过?”“当当这孩子打小就乖巧懂事,可怜了这孤儿寡母。”

当晚,我就把这情况分别向组织和当地政府作了汇报,让全社会都来关心帮助这个风雨飘摇的特殊的家庭,救救孩子。

那些日子,我把“病情”当“警情”,先后为当当家办理了低保,拿到了大病救助资金,还免除了孩子上学一切费用。在我的号召下,有3名义工加入了我们的救助队伍,主要负责帮忙打理这个特殊家庭成员的饮食起居。

一天,我再次接到当当的电话,说他妈妈出院了,他是受母亲所托,专程来感谢我的,还放了一竹篮桔子在我办公桌上。当天,因我去了一趟县城,没见到孩子。等我到了办公室,看着金灿灿的、圆鼓鼓的桔子,想到寒风中那个瘦弱的孩童,心头一顿酸楚。我赶紧回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位女人沙哑且断断续续的声音:“您是刘警官吧,都怪这孩子,给您添麻烦了。”“这是人民警察应该做的,不要客气。”我连忙说。

就在我全身心投入到这特殊的“警情”中时,有当地村民神秘兮兮告诉我:当当的妈妈是个“毒鬼”,你要警觉点。为了一探究竟,我从镇禁毒办的同志那里得到了证实,“何仙姑”一直是镇禁毒办管控的对像,一直未发现吸毒。后来,我又获悉了“何仙姑”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10年前,年轻的“何仙姑”凭借一副好嗓子去了南方,在一家豪华的歌舞厅唱歌。“何仙姑”年轻时就是个美人胚子,一颦一笑,尽显妩媚,特别是歌声甜美,加上年轻,追求她的男人不计其数。可情窦初开的“何仙姑”偏偏喜欢上了一位花花公子。那年,男友为她开一个“生日帕提”,在浪漫的乐曲声中,“何仙姑”温柔地接过男友递来的一瓶饮料,她没多想,就幸福地喝下了。后来,她发现,自从喝了男友给她的饮料就上了瘾,越喝越想喝,越喝越离不开男友给她的饮料。直到警方在一次缉毒行动中,将她抓获,她才如梦初醒。原来男友给她的饮料,竟是毒品。为此,她生平第一次受到了公安机关的治安处罚。

“这唱歌的美女吸毒,是个毒鬼!”她的名声一败涂地,那个口口声声爱她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何仙姑”后来的日子别提有多惨,为了毒品,她不惜出卖自己身体,任人蹂躏。因涉毒受到公安机关打击。日子看似花天酒地,实则人间炼狱。

10年后,她因偷渡被遣送回原籍。“何仙姑”在她的家乡,有一位初恋同学阿丙(化名),一直未结婚生子。阿丙获悉她的遭遇,不仅不反感,反而对她发起了爱情攻势。“何仙姑”被阿丙真诚感动,最终喜结连理,一年后生下一个男孩。可在孩子不到2岁,丈夫阿丙就死于非命。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丈夫去世4年后,“何仙姑”检查出来患有喉癌,已经到了晚期,医生说,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她向所有的亲人朋友隐瞒了自己病情,当然包含她未成年的孩子。这孩子是她一生的希望,也是她一生的痛。

这些年,是孩子支撑她活到现在,给了她生的希望,可病魔无情。我没有经过她同意,和镇禁毒办的同志找到了她的主治医生,说明了来意。这位医生遗憾地说:“已经无力回天,不久的将来就会失去生命。”

今年冬天,我和禁毒办的同志去看望“何仙姑”的次数多了起来。为了不让她看出端倪,我们每次都强装笑脸,一边逗孩子乐,一边鼓励她战胜疾病。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欣慰地望着我们笑,笑得特美、特甜,像春风中最美的花蝴蝶。

从她的户口本上,我发现她孩子当当是春天出生的。我和禁毒办同志商量,打算在孩子明年7岁生日那天,给孩子庆祝生日。她听后,笑得更加灿烂了。

就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天气突然降温,寒风呼啸。我突然接到了孩子的电话,说她妈妈昏迷了。我和禁毒办同志带上医生火急火燎地赶往那个让人牵挂又十分痛心的熟悉地方。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弥留之际,她吃力地望了望早已哭成泪人孩子,又看了看我,流露出祈求悲壮的眼神,我顿时明白了一切,这是她无声的遗嘱,就在我点头的那一刻,她才闭上了双眼。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目睹这撕心裂肺生死别离那一刻,除了痛心,我甚至恨自己没有学医,而只能写一些百无一用的文字。

这时,窗外飘起了雪花,洁白的雪花款款地、深情地落下,像是要洗刷她不堪回首的灵魂。村庄静了,溪水瘦了,此刻,屋内当当的乏力的抽泣声,反倒让四周感到出奇的寂静。我虔诚地立在地上,一脸肃穆。心底却在默默祈祷,希望她的灵魂安放到一个没有疾病、没有悲伤、没有悔恨的世界。

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窗外,一只叽叽喳喳,活蹦乱跳的小鸟拔地而起,噗嗤噗嗤飞向遥远的天空。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办公室打了一个盹,竟做了一个梦,梦见当当骑在我肩上,我慢悠悠地走着,他在我头顶笑呵呵地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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