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过后,母亲决意要回到江北的乡下去,说春上雨水多,怕房子会被雨水淋倒了,回老家要请人修葺一下。
母亲今年78岁了,没有上过学,但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扫盲班学习了一段时间,还认识一些字。在黄石住居的这些时日,她每天关注的就是中央电视节目和《黄石日报》,虽然报纸上的文章她不一定能理解,文字也不一定能认全,但只要是有关法治的文章,尤其是黄石市委组织部关于干部履职情况的通报,就成了她晚饭桌上的主要内容,每天说到某某某被处分时,就会面对我说:“旺啊,我们从农村走出来的,虽然现在还比较穷,但做人一定要有底线,不该拿的我们不拿,不该吃的坚决不吃,你们都是党的人,一定要听党的话。”就在回乡下的头天晚上,满头银丝的母亲拉住了女儿的手,再三要求她看住我,别让我喝太多的酒,工作莫太累,注意身体。
走的那天,天气很好,又是个大礼拜,我们决定一家三口一起送她回去。母亲送回老家后,我决定调整一下作息时间,因为白天事务性工作太多,注意力不容易集中,就把大量的写稿编辑工作时间安排在晚上。
三月的一天晚上,我正在赶时间编辑《形势任务教育读本》,忽然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是母亲打来的。说:“家里一切都好,房子也修整好,可以放心了。工作别太累,少点应酬,少喝点,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嗯,知道了。我会的。”我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两天,已经夜里11点多,手机又响了,这么晚了,母亲还没有睡,有什么大事吧?我接通电话,母亲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旺啊,隔壁家的元伢昨天被公安带走了,说是在湾里挖塘工程中拿了不该拿的钱,你们是发小,元伢原来是多好的孩子,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人进了牢房,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唉!”
“哦,知道了,这段时间黄石市和公司都在进行法制教育,我天天在培训学习,您老就放心吧,我不会像他那样的,挂了啊。”母亲很长时间才挂了电话,其实我知道母亲的心,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作为一个吃尽苦头的农家子弟经不住诱惑,走上违纪犯法的道路。想必今天又是她的一个不眠之夜。
以后隔三差五母亲就要打一次电话,内容大致一样,反复叮嘱:少喝酒,注意休息,别走歪路啊,做个好人之类。有一天晚上的絮絮叨叨,使我真的有些不耐烦了,便提高了声音对母亲说:“您老就放心好了,我的耳朵都起茧子啦,我只不过是一个搞宣传的,手头也没有什么权利,想犯错误都没有机会。”母亲被我高声吼了一顿,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说:“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你老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心安。”
这以后,母亲的电话就明显少了。有时白天打来电话,听女儿说爸爸天天按时回家,晚上写稿到11点就准时休息时,母亲便连声说“好、好、好”,有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一时半会儿又舍不得放下电话。
五月的一天,正在我准备职工思想政治工作调研报告的时候,手机短信铃声响了,打开一看:“儿啊,还在忙吧,要注意休息。”但这手机号码很陌生,我心里想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看来也是哪位父母给儿女的短信,可惜发错了对象,故没有往心里去。
五月底,我参加完《中国有色金属报》在湖南举行的一个笔会正在一个企业采风。这一天,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正当我们采访完毕准备返程的时候,我的手机短信铃声又响了:“儿啊,星期天还在忙吗?没有喝酒吧,注意身体。”一看仍然是上次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动了恻隐之心,天下的父母都牵挂着自己的儿女啊,我决定按照号码拨过去。
“喂!您老贵姓啦?您的短信发错人了,我姓刘。”
“旺啊,我是娘啊!”
听到久违、带有颤抖的声音,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
“娘啊,是您啊?”
“是啊,回老家后,你姐把她的手机送给了我,并教我写短信,她说你写文章怕电话打扰,叫我想你的时候就发条短信,一条短信,我要写半个时辰呢,儿啊,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我哽咽着。
看着母亲写给自己的一条条短信,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位白发老人坐在门前石凳上艰难输入汉字的情形。
“娘啊,有您老的牵挂,儿子一定能够严于律己,成为一个正直的人,您放心,一定的。”
挂断了母亲的电话,心中有了深深地愧疚。面对这林立的高楼大厦,看着这车水马龙的街道,我陷入了“母爱如水”的思索之中,母亲的心就是一盏照亮我人生的灯,有她的叮咛,我一定能够成为有个正直、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