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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武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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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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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饭漫笔

喂饭,从古至今皆有之。喂饭者之目的,无非是让对方吃饱,吃得开心,吃出营养。喂饭的对象一般来说指迫不得已而被喂之人,有不会端碗举箸的婴儿,有学会吃而厌食的小机灵鬼,有生病中不能动手的成人,抑或爱人,抑或长辈,抑或晚辈。喂饭方式多样,躺之喂,坐之喂,边走边追之喂,当然也有情侣之间为调情而为之的男欢女爱喂饭方式。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总是在不确定因素中生活着,成长着。母亲感冒在本乡镇医院打针已四天。学校离医院近,每天中午我送饭给她吃,等她吃完收拾好回学校。家离医院也不远,下午打完针母亲走路回家。第五天中午送饭去,发现母亲全身发抖,脸色发白,喘气急促,一声紧接一声。越治越病重,这是怎么啦!吓得我急忙叫来医生。医生一看迅速叫来救护车。车上,我抱着母亲。她像一团泥一样,呼吸更急促,眼睛翻白,身体蜷缩,不省人事,非常危险。我已经懵了,不知所措,只知一路大声地呼叫:“妈妈,你要坚持住!妈妈,你要坚持!”可无济于事。车子一到县城医院立即进呼吸科急救。医院最好的药都用上了,抢救近二个小时仍不见好转,姐姐兄弟还没到齐,医生建议立即将母亲转市井大附属医院。一家人全到了,医生诊断为心脏病,需立即手术,进行介入观察治疗,输通心脏,有可能上支架。

煎熬地等了二个多小时,手术成功。谢天谢地,母亲终于抢救过来了,也不需上支架,医生说,好在抢救早,不然就麻烦,现在送ICU病房观察治疗。两天后转到普通病房,一家人围着她。母亲睁开双眼,无力地转了转头,无神地看了看大家。姐住市区,预先提了点肉汤,用碗装上,说:“妈一一妈一一现在好了,抢救过来了,没事了!几天没吃什么,我喂你一点肉汤。”母亲想双手撑起,可又无力地瘫睡下去。姐每挖一匙汤吹一下,生怕烫着,然后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母亲仰靠在睡枕上,微微地张开嘴巴,深深地吮吸,细细地慢嚼。她吃得那么用力,病得那么重,也许吃不出什么味儿。但每一勺匙喂进去的是子女的一片孝心,每一滴汤水凝聚的是子女的美好祝福。每一声呼唤,每一次喂饭是医好母亲心脏的神丹妙药!


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在别人新婚时我们会给与新人美好的祝愿。一对夫妻,只有真正生活在一起,生活多年时,才能真心实切地感受到怎样才是相濡以沫,怎样才叫陪伴,怎样才能够真正白头到老。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我和妻子结婚三十多年,是正儿八经的传统夫妻,没有过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现代夫妻的浪漫,没有当众亲热接吻拥抱的胆量。不瞒您说,有时在路上无意间牵上手老远看见路人来了立即撇开,老夫老妻就像偷情似的有点不好意思。

妻子是个要强之人,三十多年来给她喂饭也仅那么一次。那年妻子病重,手术后把她推回到病房,一家人怎么呼唤她毫无知觉。几个小时了,其间我也不记得有过多少次用调羹挖一点点水湿润她的嘴唇的焦急与忙碌。等麻药醒来,已近黄昏,妻子眼微微睁着。我靠近她头边,轻柔地说:“玲,你醒了,手术很成功,你放心吧。医生交代说,醒来后咪点水,少量地吃点流食。”我端来温开水,她欲勉强坐起,忽地吧啦躺下。她哪里知道,还以为自己是正常人,不知道四肢正在吊液,还有肚子胸部上的检测仪器已经死死把她牵住,即使不牵住,大手术后的她恐怕也无力起身。我舀了一调羹,端稳,小心地靠上嘴唇,让她细细吮吸。小小的一调羹竟喂了那么久一一有七八秒钟吧。接着如此循环地慢慢地喂了几次。五六分钟后妻子的味觉慢慢恢复,我端过稀饭。见此情景,倔强的她又一次想撑起,又吧啦一下躺下去。她微微地张开嘴唇说:“我自己吃。”我笑了笑:“你能自己吃吗?你看全身是针,手也不能随便动。”无奈,她叫我把床头摇起一点,喂了一口,觉得不怎么舒服,又叫在她头下折垫着枕头。我就坐在她床边,慢慢地喂着,紧紧地盯住她憔悴的脸,无助的眼神,耐心地等,小声温柔地与她聊着,甚至有时喃喃自语,细心地安抚她那颗创伤的心。

此时,我突然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病魔面前每个人不得不低下你倔强的头颅。无论你地位多高,无论你功名多大,无论你财钱多富有,无论你以前的身体多强壮,病痛会折磨得你奄奄一息,人在病魔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无助渺小,似风吹过的轻烟,如阳光蒸去的薄雾,瞬间消逝。人,什么最可贵?生命!生命才是人最宝贵的财富,健康才是生命最好的延续!谢天谢地,还好,妻子的病发现得早,治疗得快。坐在床边,我和妻子一边喂着一边聊着。我们在宽慰我们的幸运,感谢苍天的照应,感恩人间的温情。没有亲人的帮助,没有好心医生及时入院手术,病情的发展将真的无法想象。


谈起给女儿喂饭,那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有些记不清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刚学吃饭就给她准备了一个竹碗。每次喂饭,她一口饭不咪上三四分是不会咽下去的。我似乎记得当时我是一边看书一边喂,她咪她的饭,我看我的书,不知不觉,书也就在这喂饭的间隙中消磨的一大半。有趣的是,我嫌喂得太久,怕耽误工作时间完不成工作任务,竟瞅准间隙一边喂,一边备课。那时的备课是手写纸质稿,没有教案书,只有一本教学参考书。每一份教案,老师们呕心沥血,一句一段地想,一字一行地写。等我把一篇课文的教案写完,一碗小小的饭竟还剩一小半。菜冻了,饭粒成了硬疙瘩。妻子回家一看嗔怒不语,我也只好微笑以对,这样的事早已习以为常,大概持续了近半年吧。后来,经过观察,与人交流,觉得这样喂饭不行。她咪饭老不吃下去就不给她吃,到了她饿肚时便会狼吞虎咽,如此训练下去习惯慢慢有所改变。孩子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谁不疼,谁不爱?就是在这疼爱之间不知不觉变成溺爱。人生难得醒悟,教育培养孩子醒悟得越早越好。孩子生下来是一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习惯是父母长辈培养的;孩子是一棵没经受过风吹日晒霜打雨淋的幼苗,得细细打磨,用心栽培。


给外孙的喂饭那才叫斗智斗勇,说起来颇有戏剧性趣味性。别人喂饭,他不要。他把头扭过去,一手扯玩他的围兜,一手扒开递过来调羹,奶声奶气地说:“外公喂,外公喂。”所以,每次在我家,喂饭我包了,成了我的份内事。

这小子可机鬼了。把调羹伸过去,嘴闭得紧紧的,妻子急得在旁大声叫:“咘咘,啊一一啊一一”。他乐意就啊一下张开嘴,不乐意懒得理你,全凭他的兴致。他要是不喜欢吃,即使张开嘴巴装下,咀嚼一下趁我不注意便卟地吐了出来,还嘻嘻嘻地对着我笑。饭菜像天女散花似的撒了一地,妻子只好蹲下去捡。有时吃饭吃得很快,迅速地嚼几下咽了下去,有时也像他妈妈小时候那样地咪着。所以得常把调羹挖得满满的,让他咪。为了鼓励他快点吃完,连哄带骗地说:“咘咘吃得好,咘咘快点吃,明天外公又买你爱吃的虾。”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就说:“咘咘喜欢喝汤,吃点汤吧。”他哪里知道是大人使的诡计,希望满口的咪饭顺着汤快点溜下去。可是等他咽下口中那团饭,他要自己端汤碗喝,我只好依从。他两手扒住汤碗,我两手紧紧抓住,生怕碗翻了掉了,生怕汤洒了,湿了一身。我紧紧攥住,瞧准他的嘴慢慢倾斜,小心翼翼地灌着。他咕咚咕咚地把头埋进碗喝了起来,不接连喝上几口绝不罢休。


有时喂他吃饭还要使使诈。牛肉、红烧肉、煎的花生米是他的最爱。他吃这样“大餐”不用催他吃,等他咽。他三下五除二就把美食消灭了,会立即叫着:“外公,我还要!”我可不会这么顺着他的意思光吃菜不吃饭。我把他爱吃的菜用调羹挖着,故意让他看上,然后上面堆上高高的一层饭,往他嘴里送。吃花生就更有趣了,就像两军交战斗智斗勇。等他嘴巴快舔上花生米时迅速把调羹抽回,他嚼了两下,饭吃了花生米没吃到,又嚷嚷着:“外公,我还要!”接着新一轮的喂饭战斗又打响。我把花生米堆放在饭上,说:“这么多花生米,好不好?”“好!”“那你快点吃,可不可以?”“可以!”可调羮刚碰到嘴,我轻轻一抖,花生米滑向调羹柄处,他只吃上一颗却把饭嚼了吞了。女儿和妻子在旁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懵懵懂懂的,也对着我们傻笑。他哪里知道笑什么,又嚷了起来:“外公,我还要!”你看,这只小馋猫,只知道要!


我写姐之喂娘饭,我之喂妻饭,喂女饭,喂孙饭,却写不出娘如何喂我饭。人生万般情感皆在喂饭之中,长辈可以喂晚辈,晩辈当之喂长辈。喂饭,天之常理,人之常情。端碗举箸握羹之间,都出于人间真情!

(2022.09.05,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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