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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北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0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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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的心愿

 

 

如今,“留守儿童”不再是新鲜的名词。留守儿童是一个群体,也是一个集合名词。前几年,为了写一部小说《两栖少年》,我查阅了相关资料,给“留守儿童”做了的基本定义。留守儿童是无法与父母正常共同生活的不满十六周岁农村户籍未成年人,是一个弱势群体。他们的父母为了生计远走他乡,外出打工,把他们留在了农村家里,与父母相伴的时间微乎其微。

然而,在全国打响抗击新冠肺炎战役的2020年春天,我对“留守儿童”有了特别感动的认识。小女孩艺锦就是其中的一位——

                         1

艺锦是一名小学六年级的学生,2020年1月12日农历腊月十八放寒假开始,她就忙得不可开交,数学、语文、英语作业摊了一大桌,几乎把头埋在了里面。

奶奶心疼地说:“刚放了假,先玩一阵子呗,比上学还紧张呢。”

“奶奶,写作业要紧,过年前一定写完。”艺锦顾不得抬起头。

奶奶一边擦着桌椅,一边说:“过了年日子长着呢,别闹得前紧后松。”

艺锦漫不经心地回答:“爸爸下了命令,要求我年前必须写完寒假作业。”

奶奶走近艺锦,说:“哼,你爸爸下命令?别听他的!我还要给他下命令呢。”

艺锦站起来,摇着奶奶的胳膊说:“奶奶,我求你了,你可别给他下命令了。我自愿执行爸爸的命令。”

奶奶看看艺锦的脸,疑惑地说:“你爸爸给你喝迷糊药了吧?”

艺锦连忙摇摇头,认真地说:“爸爸说,如果我的寒假作业年前写得又快又好,年后就带着我、妈妈和李叔叔、阿姨、小飞一同去上海玩。”

奶奶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怪不得呢。你爸爸咋不带着我和爷爷去玩呢?他只知道疼你。”

艺锦说:“你可要保密。我听爸爸和妈妈说悄悄话,暑假时要让你和爷爷跟着旅行团去转一圈。”

“我跟你爷爷都老胳膊老腿了,转悠不得,还是咱家里好啊。”奶奶笑呵呵地说,“奶奶不打扰你了,快写作业吧。”

接下来的几天,艺锦简直成了“作业狂”,几本《寒假作业》被写得密密麻麻了。

腊月二十九,艺锦把所有的作业写完了,一本本装进书包。她兴高采烈地给爸爸打电话:“爸爸,我的作业完成了。”

“知道了,爸爸在巡逻。”爸爸急促地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艺锦知道爸爸在忙,就美滋滋地盘算起自己游玩的计划。

                            2

腊月三十下午七点,爷爷奶奶已经看了几次墙上的钟表。

厨房里端着菜出来的妈妈给艺锦说:“锦锦,给你爸爸打电话,看看到哪里了。”

艺锦拨通了爸爸的电话,说:“爸爸,你还没到家啊,爷爷奶奶都等着你吃饭呢,我快饿瘪了。”

电话里传来:“你们先吃吧,我在岗上执勤,回不去了。”

妈妈接过电话,埋怨起来:“王汝军,不是下午五点就回队了吗?你说和队员在中队门口贴上春联、挂上灯笼就回家过年。又值的什么勤啊?”

“当前的疫情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下午五点多,镇党委书记亲自给我打电话,要求我们必须把住关口,阻击病毒,万无一失。你不是不知道,中队承担了镇区外围八个检查点的执勤任务,这里轴承产业园的业务在全国各地,返乡人员数量大,人员情况复杂,防控任务不是一般的繁重和危险。疫情就是警情。全体人员都放弃了休假,到了布置防控关口。”电话那边的爸爸解释着。

艺锦抢过电话,吵嚷起来:“爸爸,你说话不能不算数,你说好的,你要带我去上海看东方明珠塔的,咱都拉勾了。”她嘴巴机关枪似的,一肚子的“子弹”想一口气喷射出来。

爸爸那边突然挂断了电话。

爸爸手机的彩铃是艺锦选的一首歌曲,名字是《爸爸,你把我忘了吗?》。艺锦把歌词都能倒背如流了:“我的爸爸是警察,执勤在天涯,我想问一问我的爸爸,何时能回家?爸爸啊爸爸,你把我忘了吗?我是你的女儿很听你的话。爸爸啊爸爸,你要保重身体啊,家里边把你牵挂。”

艺锦又拨打了几次,都被挂掉了。她气呼呼地把手机仍在桌子上,哭起了鼻子。

爷爷、奶奶和妈妈知道艺锦委屈,理解她耍个小脾气,你一言我一语劝她、哄她。

好大一会儿,艺锦的吵闹才平息下来,满桌子的菜也凉了。

妈妈端着菜去厨房热菜,一边忙着,一边唠叨:“爸爸、妈妈,您可不能生气,您这儿啊,一听说有任务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连队上的队员也跟着他没白天没黑夜地连轴转。”

除夕夜,艺锦噘着嘴巴和爷爷、奶奶、妈妈吃了一顿又不团圆又不开心的年夜饭。

  

                          3

大年初一大早,妈妈就带着艺锦到了爷爷奶奶家。

艺锦给爷爷、奶奶拜年,说了一串祝福的话。

爷爷、奶奶笑呵呵地递给她压岁钱。

艺锦开心起来,乐滋滋地吃了一碗饺子。她笑着说:“我得要替爸爸吃出来。”她听妈妈说,爸爸大年三十整个晚上都在岗上执勤,天又冷,只是泡了一碗方便面。

吃完饭,妈妈帮着奶奶洗刷完碗筷,走到客厅,掏出两个红纸包放到艺锦手里,说:“锦锦,这是爸爸和我的心意,祝你快乐长大。你在家好好听爷爷奶奶的话,妈妈要到医院里去。”

艺锦把红包扔给了妈妈,噘起了嘴巴,说:“你们都被管我了啊?你昨晚说今天你不值班,要好好陪我的。”

妈妈微笑着说:“昨晚医院行政部打电话,要成立志愿者服务队,我就在发热门诊,又是医院的团委副书记,必须带头参加。”

艺锦已经习惯了爸爸妈妈一走一天的工作方式,放学接送、吃饭几乎全是跟爷爷、奶奶的代劳。她就是盼着爸爸、妈妈周末或节假日能陪陪自己,妈妈还好,爸爸是十有八九泡了汤。她摇摇妈妈的胳膊,撒娇说:“妈妈,你就请个假呗,又不是非去不可。”

妈妈把艺锦搂在怀里,说:“锦锦啊,医院里的几个叔叔阿姨即将奔赴湖北,他们不顾自己安危,向着危险逆行。妈妈就是去给患者做点儿服务,差着远呢。”

坐在沙发上的爷爷站起来,笑呵呵地说:“锦锦,让妈妈快去吧。咱们就是你爸爸、妈妈的大后方。”

 

                          4

接下来的日子,爸爸一直没有回家,吃住在中队。

每天晚上,妈妈总是能回家陪着艺锦,艺锦可以跟爸爸打个电话,方便时还可以视频。

一次,他问爸爸:“你休息时,回家睡觉多舒服啊,我和妈妈都想你了。”

爸爸回答:“一个村里确诊了一个新冠肺炎患者,我们必须排查患者接触的人,及时隔离,对全村进行消毒,坚决阻止扩散,还要消除群众的恐惧。现在责任重大,事关生命安全,时刻绷紧弦,不能离开,唯恐有一点闪失。队员们也都拼了,面对的却是大量车流、人流,每天路上户外执勤超过12个小时。尽管我们的防护装备只是简单的口罩、手套,心里却是热乎乎的,总有可爱的人们给我们送来口罩、热水、牛奶、暖宝宝,放下东西就走,也不知道是谁。我们集体写下请战书:坚决守好临清的西大门。”

渐渐地,艺锦开始心疼爸爸了,问起来:“那天下雪,你们不冷吗?你们没办法烧热水喝啥啊? 你的衣服也该换换了吧?……”

一天晚上,艺锦与爸爸连通了视频。她高兴地说:“爸爸,你闭上眼睛,我送你一件礼物。”

视频里的爸爸笑眯眯地闭上眼睛。

艺锦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幅画,举着走向视频里的爸爸。她指着图上的帐篷和岗亭外站得笔直的一个人说:“爸爸,这是你,正在执勤。等你回来,我给你洗衣服。”

一旁的妈妈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眼泪扑簌簌流满了脸颊。

视频里的爸爸声音哽咽了,眼里含着泪,挤出一丝笑容说:“爸爸的乖女儿,真长大啦。”

 

                             5

在前几天访谈中,艺锦的爸爸提起此情此景时,眼里又噙满泪水,给我说:“当时,我真想能穿越镜头,把女儿抱在怀里。”

我在想,女儿小小的心愿就是想给爸爸洗衣服,这小小的心愿里是女儿对爸爸的理解和敬爱,也是一个孩子为抗击新冠肺炎献出的一份爱和力量。

采访归来的路上,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艺锦的那幅画,画中的星星在闪烁,帐篷里透出明亮的光芒,照亮艺锦的爸爸。他突然高大起来,像一棵大树,像一面铁壁铜墙,让我仰望,仰望着他坚毅的脸庞和坚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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