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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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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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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儿飞,虫儿飞

多年前,乡下老家,门前有个池塘,池塘边栽种着几棵垂柳。池塘亮晃晃似一面大镜子。柳树已有些年月,高大粗壮,枝叶纷披。柳树下半埋着几块半大石头,天长日久,坐的人多了,石头磨得光溜溜、黑黝黝。

夏日里,一家人坐在柳树下消暑纳凉。月光如水,石头冰凉,池塘里,蛙声一片。大人们好像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家长里短地闲聊,聊得津津有味。大人们的聊天,激不起我半点兴趣,一池蛙鸣却让我兴奋不已。

趁蛙们“呱呱呱呱”叫得正欢,从脚边捡起半块砖头,扔进池塘里,只听“噗通”一声,蛙们立马闭了大嘴,夏夜大合唱戛然而止,水面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池塘边人声喁喁。不过,稍待片刻,蛙们可能感觉似乎也没有什么危险,就又张开大嘴巴扯着大嗓门吵吵起来。这时,就再往池塘里扔半截砖,蛙们立马再次闭了嘴,池塘里唯余凉风习习。就这样,反反复复,我会乐此不疲地和蛙们斗上大半夜,斗得不亦乐乎。

炎炎夏日,人蛙大战,差不多每晚都会上演,常常是以我累得趴在奶奶背上睡着而告终。

池塘边蚊子特别多,个头大,还似乎长了牙,嗡嗡嗡嗡,轰炸机似的飞来飞去。若不小心被叮上一口,身上立马会鼓起一个红肿的大包。

不过,爷爷自有对付蚊子的妙招。

老家田野里生有很多种蒿草,有灰蒿、白灰蒿等等,其中一种名为“藜外蒿”的,驱蚊有奇效。天刚蒙蒙亮,爷爷就到田间地头用镰刀割回一捆捆带着露水的蒿草,然后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将青绿的蒿草拧成一股股擀面杖粗细的草绳,挂到柳树上将其晒干。夏夜乘凉的时候,燃上两三根,烟雾便袅袅绕绕在一家人身周四处。月光下,蒿绳的火头或明或暗,释放出一种独特的药香味,这种味道对蚊子极具杀伤力,蚊子稍一闻到,便逃之夭夭。

其实,乡村夏夜,不只有呱噪不已的蛙鸣,和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蚊子,还有一种孩子们个个喜欢的虫儿——萤火虫。

不像池塘里的蛙们,生怕别人听不到它们的叫声,拼了命大喊大叫,也不像蚊子那样,一片一片,到处都是,并且专爱躲在暗处搞偷袭。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眼前忽然锐利地一亮,一点光活泼泼地从你眼前飞过,这便是萤火虫了。萤火虫飞过的时候,往往会引起大人和孩子们一片欢呼:“萤火虫!萤火虫!”萤火虫闪闪烁烁地在前面飞,一群孩子在后面追。

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在老家,萤火虫似乎并不是特别常见、多见,只是偶尔会碰到。若是能捉到一两只萤火虫,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汪曾祺先生曾在文章里写到小时候用鸭蛋壳来装萤火虫:“蛋黄蛋白吃光了,用清水把鸭蛋里面洗净,晚上捉了萤火虫来,装在蛋壳里,空头的地方糊一层薄罗。萤火虫在鸭蛋壳里一闪一闪地亮,好看极了!”

与汪老先生所写不同,在我乡下老家,是用葱管来装萤火虫的。葱管是捉到萤火虫时从菜地现拧下来的。葱管本就碧绿,萤火虫装在里面又一闪一闪发出绿色的光,葱管便映出一种透明的翠绿,泛着翡翠一样的光泽。

我以为,小时候在老家用葱管装萤火虫,明亮而又生动,比鸭蛋壳装萤火虫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常常是在奶奶大呼小叫的助威,和爷爷东奔西跑的尽力帮助下,才能捉到一只萤火虫。每每此时,我便打了胜仗似的,手里举了发着亮光的葱管,在月光下,绕着池塘转圈。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一边唱起那首童谣:“萤火虫,提灯笼,飞到西来飞到东。晚上飞到家门口,宝宝回家它来送。”

后来,爷爷和奶奶先后离我而去,池塘先是干涸后被填平,柳树不知何年何月被伐掉,那几块油光锃亮的石头也去向成谜,老家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前几日,在公园里歇凉,耳边忽然传来一首童声合唱《虫儿飞》:“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小时哼唱童谣,手里捉着萤火虫,脚步欢快,满心欢喜,而今,听着这天籁之音般的《虫儿飞》,看着满天闪耀的星光,忽然就想起那个在月光下绕着池塘奔跑的孩子,一种凄凉寂寞的情愫瞬间袭上心头,听着听着,不觉间,眼眶里蓄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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