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刘畅的头像

刘畅

网站用户

散文
201905/06
分享

回忆写信的年月


写信和收信的感觉是温馨和美好的,那些写信的年月也是难忘的。

自上世纪末起,随着座机电话逐步走进千家万户,尤其是进入新世纪,随着传呼机、手机、互联网、智能手机的先后普及,电话、短信、电子邮件、QQ、微信等新的通讯交流方式渐渐取代了几千年来传统的写信,人们不再写信。现在的85后,尤其90后几乎没写过信,00后更不用说。邮局也不再是以收寄信件为主,而和快递公司一样,以邮递包裹为主。

但是,现代的交流方式固然快捷,却再也没有传统写信的味道了。我作为60后,经历了所谓从言而有“信”到言而无“信”的两个阶段,与现在的小青年比,我感到庆幸。

我的写信年月,主要是两个时间段。一是八十年代前期到福建当兵,二是九十年代到深圳打工。

当兵是我人生第一次远行,且需一去几年。那种敲锣打鼓,群情激昂的欢送场面令人振奋,倍感光荣。拉横幅、挂彩旗是那样的热烈和神圣;穿上新军装、背上军被包、胸戴大红花是那样的幸福和激动;依依惜别,殷切嘱托是那样的让人感动和难忘。

闷罐火车载着我们这些新兵从安徽长丰到福建福州一路向前,闷罐车实际是货运列车,没有座位,下面铺上稻草和芦席,席地而坐。晚上摊开被子,席地而卧。也没有厕所,“小的”可顺车厢门缝解决,“大的”只好憋着。三餐是到站下车吃饭,并上厕所,火车也需加水加煤。一路让行,走走停停,开了六天六夜才到福州。下了火车,又转乘汽车在山路上颠波了一整天才到部队驻地。连续六天六夜坐闷罐火车,同样是难忘的经历。后来当兵的也体验不到了。因为二十多年前就逐步取消闷罐车,2008年起,铁路输送兵员全部使用客车。

紧张艰苦的训练开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想家的感觉愈发强烈,十七八岁不过是个大男孩,少不了偷偷掉了几次泪。部队是个大熔炉,战友们都亲如兄弟,连排班长都关怀备至。训练之余,写信成了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给家人写,给亲友写,给同学写。短则两三页,长则七八页。

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开门见山。连队就建在山坡上,每个班都有菜地,自己浇肥种菜,连里还养了十来头猪。当兵的每人都练了一副好嗓子,每天都要唱歌,吃饭前排队唱歌,走向训练场路上唱歌,看露天电影或蓝球比赛前,连与连之间还要比赛拉歌。

训练的事,生活的事,以及点滴进步都想与家人,亲友分享。写信的时候是郑重的,寄出后天天盼回信,每人收到来信都特别高兴,都是连看好几遍。收信后都会尽快回信,因为总有许多新鲜事,而且思念总是不会断的。

就是这时起,我爱上了集邮。但比不了专业集邮的,他们是集首日封或新发行的全套邮票。我是把收到的信封上用过的邮票撕下来,集中贴到自制的集邮册上。那时的邮票只有8分钱,给报刊投稿还不用钱,信封剪一个小角,写上“邮资总付”四字,邮票都不用。我那时居然还给《解放军文艺》杂志投过一篇写了二十多页小说,自然是被退回来了。此后的几年间,还收到不少退稿信,退稿信还都写的很客气,虽不拟用,却是满满的鼓励,至今我仍保留着。现在的作者想收退稿信都难了,小稿子也没人给你退,而且也没人投手写稿了,都是电脑打字,发电子邮箱。

我那时写信还喜欢文绉绉的,投稿或给尊长写信,抬头往往是某某台鉴,钧鉴之类,结尾则是顺致编安,即颂时绥之类。当然,写信收信的感觉固然美好,但路上的周期毕竟较长。一般很多天才能收到。家里若有紧急的事情相告,都是到邮局发电报,电报按字收费,比较贵,大多只有十几字或几个字。电报一般也没好事,往往是家人病危、病故之类。因此,大家还都是盼来信,战友们收到信,大家都跟着高兴,信里有什么好消息,也喜欢与大家分享,真都是亲如兄弟。

几年下来我收到的信就有100多封,到了退伍的时候,有些战友感到信多了,包里装不下,都烧掉了。我收到的信一封没舍得烧,全带回来了。可惜我写的信都没留底稿,回家后从家里找到一部分,也一并保留起来。

我的第二个写信阶段,是九十年代到深圳打工。退伍后分配到国营工厂,九十年代新一轮改革,国企改制,职工下岗,被动南下谋生,跟第一次外出当兵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时有个电视剧《外来妹》,便是真实的写照;齐秦有首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很能引起共鸣;李春波的《一封家书》唱出了多少人的心声。

此次外出是在下岗无着之际,母亲又于1994年初刚去世不久,心中感到悲凉,也很茫然。好在进了外资厂后当上了人事主管,管保安,管招工,心也随之安定下来。同样,工作之余,写信也成了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保安室门口有块白板,每天值班保安都会将邮递员送来的信上员工名字写在白板上。每人都盼望着白板上能有自己的名字,收到信都开心的不得了。

实际上,直到九十年代初期,内地的单位上也只有手摇电话,单位之间通话,也需先拨邮局总机转接。后来才有直拨程控电话,九十年代中后期才逐步走进家庭,因为当时装一部座机电话就需两三千元,不是谁都有条件装的。而在南方当时有个传呼机(BB机)也是很荣耀的事,至于手提电话(大哥大),价值两三万元,只有大老板才有条件使用。

而且,即使家里装了电话,厂里也不方便给每人接转。通过小商店打电话,3分钟就需5元。电话卡,公用电话亭也是九十年代后期才普及。因此,写信在当时仍是主要通讯方式,我仍是经常给家人,亲友写信,而我收到的信也仍全部保留。

我写的最痛心的一封信,是写给刚去世不久的父亲的。那是2001年4 月11日深夜,大哥突然来电,传来噩耗,说父亲已经病故了。顿感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彻夜未眠,早起订了机票,并花100元打的赶往机场,准备送父亲最后一程。万万没有想到,到了登机的时刻,飞机却迟迟未飞过来,再后来被告知,飞机出了故障,航班取消。这又相当于当头一棒,瞬间绝望。这意味着我将无法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因为,按老家风俗,去世第三天早上就要出殡。父亲是上半夜11点过世的,也就是说实际只有一个白天可吊唁。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改乘火车,一路忧伤,焦虑,悔恨以至麻木。等我从深圳赶到安徽老家时,父亲的骨灰盒已与先他七年而去的母亲的坟合葬在一起。未能见到父亲遗容,将抱憾终身,我在父亲慈祥的遗像前长跪不起。

父亲是在大哥家去世的,父亲的吊唁过程,大哥及家人操办的很隆重。单位领导,同事,亲友,邻居均登门致哀,这让我感到安慰,温暖并感激。

父亲已经八十一岁了,实际上,在我此前两个多月,春节回乡过年时,已感到父亲明显苍老。苍老不同于健康的老,是一种病态的老,仅过几个月,他便多功能衰竭,在痛苦中离开人世。

回到深圳后,父亲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想到父亲在抗战时期的逃难,在文革时期的磨难,后来虽然安定,但一生清贫。而我这个小儿子总没能力从物质上孝敬老人家,甚至从母亲去世七年来,因在外漂泊,也未能在生活上照应他。好在哥哥姐姐们都在老家,也使我有了依赖。

深夜无眠,我把想对父亲说的话都写在信上,回忆父亲为一家老小操劳,回忆父子情深,也回忆父亲曾经做出的业绩,得到的荣誉。并一直珍藏的全省财贸系统和全国财贸系统颁发的奖状。直至离休后,为使家乡开铁矿,造福本县乡亲,给省领导写信并获批复。最终的开矿,固然有专家的勘探,政府的决策,但父亲的鼓与呼功不可没。

我在信里写了对父亲的敬爱,也写了自己的愧疚,伤心处,泪水竟打湿了信纸。不知不觉写了十多页,我把这封信寄给了大哥,让他在父亲去世“五七”给父亲上坟时,在坟头念给父亲听并烧掉,希望父亲在天堂能收到。这封信我留了底稿一直珍藏,这也成了我有生以来写的最后一封信。

时代在发展,在进步,没想到延续几千年的写信为主的通讯交流方式,在我们这个时代终结了。现代的各种通讯手段确实方便、快捷、及时,提高了效率。但年过半百的人开始怀旧,总觉得相比写信少了些什么。那种写信时的郑重,等回信时的焦急,收到信的喜悦,并反复多次的翻看,以及有好消息与战友、同事分享,看到别人收到信也替别人高兴,这一切的记忆和感觉是那样的温馨和美好。

我现在保存有200多封书信,包括退稿信。这些都是我的财富,若干年后都是文物。你有钱可以买房买车,穿金戴银,但买不来这些书信。这里包含一段历史,一段回忆,一段情……

作于2019年3月

我也说几句2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
最新评论

本文主要是通过写信年月的几个故事经历,反映了建国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通讯领域发生的巨变。

刘畅   2019-05-07 10:45

我现在保存有200多封书信,包括退稿信。这些都是我的财富,若干年后都是文物。你有钱可以买房买车,穿金戴银,但买不来这些书信。这里包含一段历史,一段回忆,一段情……

刘畅   2019-05-07 1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