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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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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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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台上的小草

已是冬月,虽经历了一个繁华落尽的秋,看千千树之荣到万万叶之衰,从绿变黄,由残至枯,恰如昼与夜的交替过程,却难舍对一棵小草的心心念念,那嫩绿的戎装在我的心坎上依然没有褪色。那棵草好像我曾经的一个小伙伴,让我有时怀念,也牵挂,又憧憬。

邂逅它,于一次初夏的旅行,在滦河高铁站的站台上。呼啸的列车由远及近,车身旋起的气流和声响,让我不由自主地转身、掩鼻、塞耳。当火车慢慢地滑动时,我扭身看去,不经意间,一棵俊逸的小草挺立在我逡巡的目光里。瞬息觉得,那是白色列车小小的图标,刹那否定:怎么可能?它分明在愉悦地摇曳着,像是舞蹈,那么青绿,多么可爱。

那是一棵半尺多高的小草。其茎,亭亭净植。其叶,纤柔翠绿。在站台靠近铁轨成直角边缘的缝隙中,刚刚停止了身躯的摇摆。那一摇一摆的英姿,像是和所有的乘客热情地打着招呼,欢迎到来。

列车又启动了,想那小草还会翩翩起舞,我虽看不到它,但依旧觉得那一摇一摆的媚态,是在为我们有些不舍的送别。

小草让我有了感念,亦忧亦喜。就像我自己一样,每天对亲人、同学、同事、朋友迎来送往。包括我的心,离开或回到家园,也是飘来浮去。

时隔月余,当我再次踏上站台的时候,我穷尽目光地寻找那棵让我无法忘怀的小草,像在找寻一位久违了的老友,也像寻觅灵魂深处另一个忧心的自己。在鱼贯出入的人群中,在熙来攘去的匆匆步履中,在颜色各异、大小不同的行李箱的滚动中,在水泥站台的边缘、在锃亮的钢轨旁,我的目光带着闪烁在记忆深处的绿色,几经跳跃和捕捉,就在迎面而来的列车落定了铁足的那一刻,那棵灵动可爱的小草闯入了我的视线,暖暖的舒心的绿意,一下子涌入心怀。而它身后的“和谐号”白色的躯体,与绿色茎叶完美的构成,如一副以白为底色、以绿为主色的小草的画像。

这就是让我日夜牵念的那棵草,不是因为我为其魂不守舍,而是它趁我一不注意就在我心里跳跃。在长阔的站台很难发现的一隅,只有它孤零零地迎列车而来送列车而去。微笑着,有点倔强。和印象中的那棵小草确认、比较,它消瘦了,单薄了。我急切地走近它,然后蹲下,凝视着它此时已经安稳却略微带有羞涩的身姿,我还是能读出它单纯的笑意。我是最后一个上的车,尽管我迅速地给它连拍下一组照片,可分别还是让我依依不舍。我挥手与其默默地告别,它静静地望着我,好像在说:我从不寂寞,从不烦恼。

上车坐好后,赶忙翻看照片,仔细端详着它,带着重逢的欢喜和怜爱。恍然发现,小草只有长短两条叶子,瘦影自怜。它原是多么饱满轻盈,五六条细叶,如手足挥舞自如。我的心有些抽搐,暗暗责备自己。刚才竟然如此粗心大意,急迫中没有发现小草折腿断臂的变故。

我试图想象它如此惨状的过程,列车的气流不会伤害它,旅客的纷至沓来也不会影响它,难道是狂风暴雨才让它有如此荣光的吗?我的旅途有些酸楚,但不孤寂,因为有小草相伴。

唐代诗人白居易在诗中写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草是山的被,是水的衣,土质无论肥沃还是贫瘠都是草的家园。绿草绵绵,芳草萋萋,证明着草旺盛的生命力。那棵草,远离群草众卉,形单影孤,把根扎在了植物禁区的绝地,把生命留给了无常的风雨。等待中,它是孤单的;喧闹中,它是安静的。你来,它挥臂,敞开胸襟;你去,它摇手,充满期待。它仿佛站成了一面旗帜,为你飘扬。

“长长的站台,漫长的等待,长长的列车,载着我短暂的爱,喧嚣的站台,寂寞的等待,只有出发的爱,没有我归来的爱……”在这首名为《站台》的经典老歌中,我觅到了站台小草的身影,它静若处子,只是无言默默地等待,每天目送一次次列车从身边划过,目送无数的乘客匆匆走过。试问小草:是为爱坚守?为梦等候吗?

时常想,那棵草是坚韧的。芸芸众生的人生驿站,它目睹过至亲至爱离别的泪水,它看见过游子思乡的忧愁,它见证过情侣两地奔波的苦苦追寻,它分享过陌生人之间互帮互助的爱心。哪怕微弱的绿,它也希望能成为一道动人的风景,希望把祝福传递给每位谋面和擦肩的人。

有人说: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对于这棵小草,也许并非我一人关注,所有的游子都曾送去关爱与怜惜的一瞥。小草也将自己的快乐与祝愿穿越风风雨雨送给每一位行走的旅者。小草渐渐地羸弱,是它正将自己的生命力慢慢地移植给我们的疲惫、无奈与脆弱。

南朝何逊说过:春草似青袍,这棵小草又何尝不是让我多次想到逐渐年迈的父母呢,我对小草的纪念又何尝不是我和父母乃至更多的亲人与朋友之间的相互牵挂呢!

我把小草的照片放在了手机收藏夹里,时常会拿出来看看,在思念中,在苦闷时,在忧愁里,感受它的坚韧和力量。孟郊的《游子吟》讲: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让小草感恩的点点绿意,给我们的内心带来一个充满爱的春天。

春草明年又绿,我将再去看那棵小草,知道它将用崭新的容颜慰藉我的仆仆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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