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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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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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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脚妈妈


妈妈今年六十六岁,属蛇,穿四十码的鞋子,是地道的大脚。

周六的早晨,我和妈妈通电话,告诉她这周不回家了,因为我休班,不用她帮忙看管孩子。中午有地方蹭饭了。也暂时没有什么家务要她帮我做。就在说话末了,妈妈无意中说起:“昨天我的脚不小心崴了一下,不过你放心,没事儿啊,不用你惦念,养两天就好了,你就忙自己的吧!”

妈妈自圆其说地解释似乎有些道理,崴脚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况且我回去也解决不了啥问题,我的周末已经有了不回家的其它安排,于是,不回家的念头继续保留。

一上午按部就班的处理着休息日专属的很多事儿,但总有一种心不在焉。觉得不在,却悄悄潜入心的对妈妈的惦念和牵挂乃至担心,浓缩成一种意念,在心里不断地萦绕、升腾、氤氲。我得去看看她,用无尽的光和热温暖我,从不索取,似乎也从不需要的人;我得回趟家看看,那个只有在累了、倦了、委屈了才会记起的港湾。

于是,我决定放弃其它安排,中午回家,看看大脚妈妈的状况,陪她呆会儿。从我的三口之家,到城乡结合部爸妈在的老家,要20分钟的车程,忙碌的时候,似乎20天都不曾回来,即使回来,带回来的也只是无人看管的孩子,钉不好纽扣的衣服,需要纤边的裤子,还有无处诉说的种种......回家途中,某种情绪不断延伸,扩展,五味杂陈,这些年习惯了太多对妈妈的依赖,却缺席了太多对妈妈的关注。今天,就是今天,我要为妈妈用热水洗一次脚,她的脚可能会舒服些,我要陪她聊会儿天,她的心情兴许会舒适些。

过晌,到家。听到门口的动静,循声迎出来的是爸爸,而不是每每殷勤热情的妈妈。我加快脚步急于尽快见到妈妈,门厅内一个印有骨科医院影像科CT片子的白色塑料袋安静的放置,我随手抄起袋子一边拿出看不懂的大版胶片透视片和白纸黑字的纸质诊断结果,一边冲进屋子:妈妈静坐于床上,两条腿像站队一下排列,左腿僵硬,肿得像个包子似的左脚,被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包裹、缠绕,纱布不知有多少层,从脚掌攀岩至脚踝之上、膝盖之下,妈妈的大脚骨折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屋子,没说话,只看了一眼,又以最快的方式返回门厅,那种心疼、难过、不安,伴随不听使唤的泪水一下子释放了出来。妈妈唤着我的名字,我应声说,“没事,等会儿”。我佯装看手机的样子用以控制没出息的情绪,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让妈妈看到我孩子般的脆弱。

我移步再次回到屋内,妈妈安详的看着我。和我絮叨着:“昨天一早走路没注意,出溜了一下,以为就崴了一下,心思着歇两天就好了,也没当回事儿,他们非要架着我去拍个片。大夫说是骨折了,就是养着,没别的好法儿,知道你事儿多,没和你说,反正家里有你爸和你弟帮衬着呢!”

我近乎责备和埋怨的口气,使声调高出了半拍:“妈,有事儿告诉我一声啊!我再忙,事儿再多也得可着要紧事儿啊!崴脚了不告诉我,去医院检查还不告诉我,今天要不是…..”

或许我们都明白彼此的心,简短的对话后,谁都不再说话,而是一阵沉默。我的目光再次回到眼前的这双大脚,如一对孪生兄弟。干燥、松弛的皮肤暴露了他们的真实年纪;指甲盖上的沟沟壑壑,可能是某种脚疾的症状;脚掌上的大块茧子,记忆着他们走过的路、爱过的人、经历的风雨;左脚,仅仅露出的五根脚趾头,像驰骋战场的伤员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头部和五官。这个夏天,她不必再为忙不完的事儿去奔波了,不用在鞋的禁锢下,做大脚妈妈了。突然之间,我觉得她老了。

从未近距离并仔细地端详过这双脚,此时,想看也看不到全貌。为妈妈洗脚、泡脚的初念,此刻,变成了期待。四十年来,这双大脚伴我从妈妈的腹中,到妈妈的怀里,再到妈妈的背上,而后大脚引领着小脚,小脚追随着大脚,小脚长成了大脚,大脚还是大脚,却悄然在衰老。 一直以来,妈妈是我的铠甲,而我是妈妈的软肋。

记得1995年初,我正在读初三,一次体育课双杠练习中不慎滑落,左肩胛骨骨折,已近成年的我,又一次像幼儿一样享受了妈妈半个学期的全职保姆式服务,洗脸、穿衣、用自行车载我上下学,无微不至,风雨无阻,从未耽搁,那一年我十六岁。

时隔二十多年,当同样的骨折,不同的部位,发生在妈妈身上。妈妈已是花甲之年,我也人到中年。然而,我们是否能互换角色,我是否也能像妈妈当初照顾我一样,照顾她呢?

《医学典籍》中说:人之有脚,犹似树之有根,树枯根先竭,人老脚先衰。我想,我要用我的脚走近妈妈的大脚,我要我的心贴近妈妈的心,让受伤的大脚好起来,让她在我的陪伴下,没有磕磕绊绊,走得更稳、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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