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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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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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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泛滥后的逃亡


大雨滂沱,黑夜沉沉,河水咆哮。

    我骑上我的老马,开始了我的逃亡。

    我看不见任何东西,紧紧抱着老马,逃离故乡。  

    无际的黑暗,已将故乡吞噬。百年罕遇的大洪水袭击我们的家园。全镇的人在洪水里罹难,唯有我活下来,孑然一身,开始逃亡。

    我要逆流而上,去找我从未见过的母亲。

    山子,你骑上这匹老马,去找你妈妈,这老马会带你到你要去的地方。父亲临死前对我说。

 大雨如注,雨声洪水声连成一片,震得我耳朵如聋。我恐惧万分,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

妈妈妈妈你救救我,我大叫着,妈妈你救救我。

可雨水还是不停的下着,洪水仍在咆哮。

妈妈妈妈你救救我,我慌张呼唤从未见过的母亲。

    山子,这场洪水迟早是要来的,龙水湾迟早是要被水淹的。我将奄奄一息的父亲从房屋下拖出来,他仍用以前那种愤世嫉俗的语气说,你骑上我的老马去找你的妈妈吧。你妈妈长得很像你,只要她见到你就会认出你的,父亲伸出颤抖的手摸着我的脸说,你妈妈不愿离开她的家乡,随我四处漂泊,所以我就将你从她怀里抢走了。

 我惊呆了,听父亲在临死前这样说,这肯定是真的,可我竟忘了问他母亲姓名和她住的地方。

    你妈妈长得很像你,你妈妈很爱你,你见到她就对她说,我经常打你的耳光打你的脸,你去找她吧,这儿不是你的家乡,你快逃走吧,父亲用最后的努力看着我的脸说了这些话,就咽气了。

    夜色那么沉重,暴雨铺天盖地下着,洪水滚滚,拍打河岸。我穿行黑暗的海洋,想起乡亲们的惨遭横祸,浑身发抖,紧紧抱着老马。我感觉到,四周潜伏着无数的妖魔鬼怪,时刻会将我杀死吞吃,天空里好像有一只巨魔的手掌在摇动,准备把我抓上空中撕得粉碎,洪水里会跃出一条张牙舞爪的恶龙,将我连同老马吞进肚中。

    一想到龙,我就更加惶遽,死死的抓着马鬃。

    我首次见到舞龙的场面吓了一跳。我和我父亲住在半山腰,父亲禁止我到龙水湾镇去。那次我是去买盐和米,在马背上看见很多人舞着一个巨蛇样的东西,大吃一惊。孩子别怕,这是在舞龙,我身边的一位老人说。舞龙?什么叫舞龙?我不解的问。龙水湾水底下有一条龙,保佑着镇子的安全呢,舞龙就是请求龙的保佑呢!混蛋,叫你不要去镇上,你还要去。父亲听了我说了那老人的话,狠狠打了我一记耳光,说,那家伙在乱说,在胡说,他们在胡说,他们该死,龙水湾要被水淹。

    我不要龙水湾被水淹,我不要。我哭着说,这是我们的家乡,我不要它被水淹。

    混蛋!这不是我们的家乡,它早该被淹了。父亲愤愤的站起来,指着山下的山镇说,这个镇子庸俗不堪,这些人颓废、堕落、自私、僵死,除了制造垃圾外,就是制造混乱。他们自以为是文明人,却不知文明把他们阉割了,变得死气沉沉。男人变得像女人,文字彬彬,装出一幅绅士样,其实只不过活着的死尸。女人却变得剽悍,专门骑在男人头上作威作福。他们就把这叫着男女平等,呸!他妈的,他们早该死了。

    可是,可是我们的家乡在哪里?

    我打断父亲的喋喋不休的话,问道。我根本不同意他的话,我很喜欢山下的镇子。那些出没的人群纯真、善良,至少在我感觉中就是这样。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只要站在离他们近一点,我心里都感到暖融融的。镇上还有很多漂亮姑娘,以前我只知道她们是女人,后来才知道她们是姑娘。父亲不准我到小镇,让我跟他在高高的牧场放牧,养马。有几次我忍受不了那种与山镇隔绝的生活,就偷偷跑下山,去看人群去看姑娘。父亲狠狠的鞭打我,一边打一边诅咒山下的人。后来,我渐渐大了,身体强壮了,父亲就不敢再轻易的打我了,我也试着反抗父亲,和他顶嘴。但我最关心的是我的家乡,我的母亲。我知道我有母亲,母亲又叫妈妈,这还是公主后来告诉我的。父亲虽然教我说话,有时还教我读点书,可他从来不说关于女人那方面的话题。如果不是公主对我说这些,我根本就不会知道,可现在公主死了。我以前常常向父亲追问母亲在哪里。但他总不告诉我。听他谈起家乡,急忙问道。

家乡?呸!我们没有家乡!我们没有!父亲暴怒着说,伸手打我,被我躲开了。我带着你到处漂泊,就是要锤炼你,忘掉故乡。只要有天空和大地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故乡。这是我们的命运,人的命运。人一生下来,就在受苦,就在漂泊。父亲在山上走来走去,说着这样的陈词老调。

可是我要家乡!我要我母亲!她在哪里?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要去找她!我大喊道,她在哪里?我母亲在哪里?

你别想找到她?我过一段时间就带你到另外的地方去。

我不去!我不去!要去,你就去!我不去!

哈哈,那时你不去也不行!小子,我知道你爱上了镇上的一个丫头。我想等你吃尽那丫头的苦后,你就会明白,那时你会听我的话的。

可是他死了,没来得及实现他的计划,丢下我独自骑着这匹老马,奔驰在大雨如注的夜色里。我浑身湿透了,冷得牙齿打颤,有几次差点从马被上摔下来。我吓坏了,狠狠抓着老马的鬃毛,击打老马,诅咒着大雨,大骂洪水,咒骂父亲,可他死了,听不到了。

但是,假如父亲不死,我不知能不能反抗他。也许我会这样做,但我最后恐怕也只有随他去漂泊一个又一个地方。我记不起我是何时来龙水湾的,也记不起我在这里呆了几年。我们生活在高山上,与世几乎隔绝,除了买一些盐火柴等日用品外,父亲不让我下山,他自己是绝不下山的。每次我骑着马,去镇上买东西,然后就飞奔上山。父亲自己用山上的石头筑成了屋子,因为在那里找不到岩洞。我们住在山上,日出而起,日落而归,几乎没有时间观念。但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因为一次小镇的几个女人上山野餐。我闻到浓浓的香气,盯着其中一位好看的女人,一直看着不眨眼。父亲后来对我说:小子,你长大了。我很高兴,那是因为长大了就可以不听他的话不再挨他的打了,但我并不知道长大是怎么回事,直到有一天我到镇上去,听到一群孩子在吵架。其中一个孩子说:我不是孩子,我是大人。另一个高个子的孩子冷笑说:你长大了,哈哈,你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吗?那孩子小声说:我知道!我们有鸡鸡,她们没有。那个大孩子说:呸!你就知道这个,你就以为你懂女人了?哈哈!于是我就知道长大了就等于知道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可是除了觉得女人就是那种头发很长,穿得花花绿绿的人外,我的知识并不比那位孩子知道得更多。我长年与父亲生活在一起,很少接触女人,至于什么时候模模糊糊知道有女人存在,我已记不清了。我有些不高兴,于是赶忙去问父亲:女人是怎么回事?女人是怎么回事?他不回答我,但我纠缠着他。他叹气说: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教你说话,读他妈的书,这是那些该死的文明人干的东西。可是我很喜欢读书喜欢说话,就问父亲:文明是不是就是知道女人是什么?父亲跳起来,大骂:放屁!文明就是女人,文明就是像女人一样的染缸,男人走进去,退出来不是变态,虐待自己被别人虐待,就是成为太监,死气沉沉,乖戾、残暴、疯狂;女人一进去,出来不是和所有的男人睡觉,就是不和任何男人睡觉。我跳起来,高叫:原来女人还要和男人睡觉,她们和男人睡觉干什么呢?父亲长叹了一口气,说:我这样苦心培养你,没想到你却是这个样子,哎!从此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不大再管我了,有时望着连绵大山,俯瞰小镇时,会感慨几声:人!人!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想什么,心里快活得不得了,连忙跑到小镇去玩。我没有骑那些马,那些马好像被父亲用魔法捆住了。每当我在镇上买完东西,想在镇上玩时,马就用蹄子踢我,用嘴来拱我的脸。我对那些马恨得不得了,赤着脚飞跑下山。那些人对我笑嘻嘻的,这样叫我:傻瓜。我看见了那几位上山野餐的女人,就赶紧跑上去跟着她们。那几个女人发觉了,在前面叽叽喳喳说着话,然后转过身,想我招手:傻瓜,过来!我走过去,听她们说: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就回答说:因为你们是女人,你们是女人吗?她们一齐大喊:胡说!吓了我一大跳,身子摇晃着。那个最好看的女人把我推倒在地,顺着斜坡往下滚了几滚。几个女人哈哈哈大笑,还抓起石头向我掷来。我气急了,挥着胳臂大叫:你们打我干什么?女人愣了愣,吓得跑了,只剩那个好看的女人在那里。我走到她身边,她看我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山子。她问:你妈妈呢?我说:什么妈妈?她说:就是你妈妈,你母亲啊!我说:我不知道,父亲从没告诉我。她怔了怔,突然笑了起来。其他几个女人并没跑远,又走过来,听了那个女人的话,大笑起来,对我说:妈妈就是女人,母亲也是女人。我想了想说:那么你们就是妈妈就是母亲。她们听了大怒,又要打我。其中一个女人挥挥手,低声对她们说:这个家伙气力大得很。对我说:我们不是女人,我们是姑娘,我们是公主。我说:你们是姑娘?你们是公主?什么是姑娘?她们说:姑娘就是姑娘。我又问:什么是公主?那个好看的姑娘说:公主就是姑娘中长得最漂亮最好看的。我闻到一股香气,突然大喜地说:我明白了,你就是公主。那个姑娘脸红了红,对我笑了笑,转身就飞跑了。其他姑娘则对我说:你是个傻瓜,你在乱说。公主在那边停下,向这边招招手,又飞跑起来,像一只蝴蝶那般轻盈,衣襟飘飘。

在这漆黑的夜里,我恍惚看见公主前面飞跑,像蝴蝶那样轻盈的飞跑,就大叫起来:公主!公主!可她飞跑着,不回答。她死在我的怀里,临死时说:我们还会见面的。我相信我会再见到她,最好是在这时,但是不管我怎么大喊大叫,公主都没出现。我疲倦极了,真想找个地方睡一觉,那样我就会在梦里看见公主,把她拥在我怀里,紧紧搂着她。

在那次我碰见公主后,我经常做梦,梦见那些姑娘,梦见公主。在我的生命里,梦在那时才出现。我紧紧抱着公主,心里非常快活。醒来后,我感到被子里湿漉漉的。父亲站在床边,看着我,说:山子,那些女人会害死你。我突然大怒:谁要你管我的事?我长大了,不要你管!他笑了笑,出去了。我非常高兴,觉得我真长大了,父亲也对我让步了。我从床上跳起来,突然想起父亲那笑的含义:连女人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还长大了?

我气愤的冲下山,见到人就问: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人见我问起这个问题,就大笑起来。有的说:傻瓜,你去问你妈妈,就知道了。我想起公主那次说过的话,忙问:妈妈是谁?妈妈是不是女人?他们奇怪的哈哈大笑,一个女人笑得摔到在地。我去把她扶起来后,她说:妈妈是女人,比你大,你是她生下来的。我还是不懂,又问:姑娘是什么?她说:姑娘就是没结婚的,也是女人。我兴奋的问:姑娘就是没有和男人睡觉,是不是?那女人说:对!对!我高兴万分,觉得自己简直聪明极了,又忙说:那么公主也没和人睡觉,是不是?那女人说:公主是谁?旁边一个人说:就是小真。那女人叹了口气,转身就走,见我追上去,回头喝道:你去问你的公主。

我去找公主,可找不到她。

一个中年人在镇子外买东西,叫我:傻瓜!过来!

我跑过去,问: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那中年人笑了笑,用一左手的拇指与食指做成一个圈,说:这是女人。又举起右手的一个指头,说:这是男人。然后将那指头往那那圈里穿过,笑嘻嘻的说:明白了吗?我还是不明白,摇摇头。他说:走,傻瓜,我叫你看个东西,你就会明白。我非常高兴,跟着他走。一股香气突然袭来,公主出现了,对我说:你到哪里去?我说:这个人叫我去看个东西,看了这个东西后我就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她大怒,狠狠打了我两耳光,将我打倒在地,用她的脚踩在我胸口,说:你敢?我被她踩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挣扎,而那个中年人已不见了。公主又在我胸口狠狠踩了一下,将我踩得昏了过去,醒来时香气公主已不见了。我想起那个女人的话,到处找公主,到处呼喊:公主!公主!可没找到她,也没听到她的回答。夜变得越来越黑,一股浓浓的芳香弥漫夜色里。我走到哪里,都能闻到那芳香。我转来转去,正有些昏头转向,一个声音传来:你就在那儿站着,一直站下去,就能等到我。这是公主的声音,非常柔和。我乖乖的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好久,因为我靠在一棵树上睡着了。我做了好多梦,梦里充满了浓郁的芳香,梦见父亲死了,我高兴得跳起来,又蒙见了母亲,母亲很漂亮,制着一个女人对我说:山子,这个女人是个妖精,你要把她看清楚。可是四周很黑,我看不清那女人的容貌,只闻到扑鼻的香气。母亲又对我说,你快醒醒,你已睡了五天五夜了,老头子快死了,你去把他杀了,替我报仇。快醒醒!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身边,伸手过去大叫:妈妈。妈妈忙向后一退,喝道:别胡来!原来是公主,在她身边站着另外几个姑娘。我说:公主,我在做梦,梦里好香啊!她们说:傻瓜,那香气是公主身上发出的,是她叫你站在这里等她吗?我听见她们如此说,高兴的说:是,是公主叫我等她的。公主,你真香!她们叹了口气,对公主说:我们服了你,你是公主,看来你能叫他做任何事。这时一匹马从山上冲下来,嘶嘶的叫着,把那几个姑娘吓得跑了。我拉起公主骑上马,马往山上飞奔。我紧紧抱着公主,使劲吸鼻子,陶醉在公主的香气里,心里舒服激动,突然,手臂一痛,被公主咬了一口。公主趁我松手之际,说:你父亲是个坏蛋。从马背跳了下去。我正要下马,那马扬踢飞奔,几个转折,就到了屋子。我进屋一看,原来父亲要死了。

 

 

我父亲那次是假死。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可等我到了没多久,他就活过来,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这次死了,但他会不会又活过来呢?公主说:我们还会相见。意思就是她还会活过来。无际的黑暗包围着我,大雨砸得我身躯着痛。我忐忑不安,惊慌恐怖,希望他此时活过来,但又害怕他活过来,因为他可能要打我。突然一股大水冲到我身上,几乎把我冲下马。老马也摇晃着,嘶嘶的长叫。我的魂魄几乎离体而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父亲快救我;如果他真救了我,我一辈子都跟着他,决不说什么要杀他。可他没出现,还是老马团团转着,发出一声长嘶,奋力一跃,脱开了大水的冲击,把我救了。我冷得受不了,伏在马背上。老马动了动脖子,轻轻的擦着我的脸,仿佛在安慰我。老马的亲热让我感动,心里那个念头就淡了许多。

那次我几乎想杀了父亲,因为他从床上跳起来后,打了我一耳光,骂道:你他妈,我要死了,你还不回来!就将我关在屋里,关了十几天。每当我要逃跑时,总有马儿在屋外嘶叫,父亲及时赶回,夜里则将他惊醒,大声说:山子,你别跑!有一天一阵香气袭来,我想着公主,想得快发疯了,真想杀了他。后来他要买东西,才放了我,叫我骑马买了后就回来。我下了山,跳下马边去找公主。那马跟在我身后,用踢踢我。

用竿竿捅它的屁股!一个声音传来。

我看见路边恰好有根竹竿,拿起往马屁股狠狠一捅。马儿吃痛,飞奔而去。一个女人走过来,说:那马儿以后再不敢踢你了。等我明白那话是这女人说的,就说:你真好,那你知道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吗?

那女人笑着说:女人就是那种人,你只要紧紧抱着她,她就会摊在你怀里,然后你剥她的衣服,看看她上面,摸摸她下面,就知道明白了。我还是不明白,直摇头。那女人又说:你父亲是个坏蛋,他每天都在杀人都在搞女人。我说:你怎么知道?公主也说他是个坏蛋。女人说:公主也是个坏蛋,她不是公主,她叫小真,也是个坏蛋。我大怒,说:公主不是坏蛋!她很香!她不是坏蛋!女人说:我不会骗你,因为我是你母亲,你不是要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吗?说着她就用手去解衣服。这时公主突然冒了出来,站在几十米外叫喊:山子,快过来。见我有些犹豫,又说:你再不来,永远别想见我。我慌忙循着香气追过去,听女人在后面说:别忘了我的话。转过身,那女人却不见了。

在这黑夜里,我想起那位女人。她说她是我母亲是我的妈妈,可是我从那次后再没见过她。也许她已在这场大洪水里,死了。我突然惊恐起来,我母亲死了,我到哪里去找她呢?大雨停了,夜还是那么漆黑,冷风刮起来,洪水轰轰的流着,我冷得受不了,不得不紧紧贴在马背上。突然,我看见一个影子在夜里闪过,那个影子穿着白色的衣服,停了停,就飞向远方。

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

我叫喊着,悲声的叫喊着,可是母亲没有出现。我不由恨起她来,恨那自称是我母亲的女人。那时父亲听我说起,大怒,打了我几耳光,如不是看见我眼里冒出凶狠杀人的光芒,他还要打我。父亲说:她不是你的母亲,不是你的妈妈。可他又不告诉我母亲是谁在哪里,到现在我仍不知道我的母亲,也不知女人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已看见了女人的身体,公主那美丽的身体。那是在公主临死前,她叫我替她把她的衣服脱开,我看着她雪白赤裸的身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里只有无尽的悲伤,根本没有那次我在马上抱着她和后来我紧紧搂着她差点把她弄死的快活幸福。

那天,我去追公主,想起那女人说的话,一追上她,就伸出胳臂把她箍在怀里。公主先挣扎着,没几下就摊在我怀里。我闻到一股很香的香气,心里舒服极了,鼻子使劲的吸着,陶醉在那香气里。我问:公主,这香气是那里来的。公主躺在我怀里,不说话。我也不再问了,只把她抱着,真想永远这样抱着她。突然我想起了一个念头,就去剥公主的衣服。她仍乖乖的躺着,闭着眼睛。我刚要动手,突然害怕起来,大喊:公主!公主!她不答应。我使劲摇她,她也不醒来。我狂叫一声,抱起她就往山上跑,同时叫喊着:

公主公主──

我听见了!

公主突然睁开眼睛,笑着说。

我高兴万分,说:你没有死?泪水却流了出来。公主微微一笑,用她的小手抹我的眼泪,说:傻瓜,我不会死!我死了还会活过来。傻瓜,你气力真大。说着,她猛然在我手臂上咬了一口,脸色一变,说:你坏!你敢抱我!你刚才把我抱得喘不过气来,差点把我闷死了!你坏,我从此再不理你了。她离开我的怀抱,走了几步,把脸移向一边,身子轻轻的晃动着。我说:公主,你生气了。惶恐的走过去。她把脸掉过去,背对着我。我说:公主,你生气了,你生气了就打我吧。我扑过去抓起她的手,打自己的耳光。她脸绯红,低着头,说:傻瓜,你听不听我的话?我说:我听你的话,一切都听你的。她说:真的吗?我说:真的真的,只要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抱你了。公主突然大怒,狠狠给我几耳光,低头说:痛不痛?我笑着说:不痛!她一愣,更生气了,又在我脸上打了几下,厉声说:痛不痛?我仍笑嘻嘻的说:不痛不痛,你再打!公主脸变得苍白,用脚在我身上踢了几脚,转身就跑,过了一会,哎哟的叫了一声。我跑过去,见她摔倒在地。我慌忙把她抱起来,说:公主,公主。她躺在我怀里,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说:你又抱着我了。飞快的打了我一耳光。我慌的放了她,说:我该死该死。她又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什么话,我没听见,因为这时一个惊雷在天空爆炸,把她的声音盖过去了。天空乌云滚滚,狂风大作。一匹马儿从山上飞奔下来,正是父亲的坐骑,那匹老马。它向我和公主扬起蹄子,嘶嘶的乱叫。公主叫着:它要干什么?我说:这是我父亲派来的,要我上山。公主大怒:你父亲是个坏蛋,是个坏蛋,你去杀了他。我说:他真是坏蛋吗?公主说:他是他是!那次他把你关在屋里,我去找你。他说我是个妖精,要给人带来灾难,说我再去,他就要杀了我。你去杀了他,你去杀了他!先把这马杀了!我答应着,飞奔而去。公主大叫:你干什么?你不听我的话。我拿了一根竹竿跑回来,对老马的屁股捅去。它非常灵敏,跳跃着,从我身边闪过,用蹄子把公主踢倒在地。公主大叫:快杀了它!你不杀了它,别来见我。说完飞跑而去。我愤怒万分,用竹竿捅了好久,都没捅着它屁股。暴雨袭来,路全湿了,哗哗地流着水。我摔了几跤,突然骑上马,向山上奔驰。父亲躺在床上,说:山子,你想杀我!我惊呆了,不敢说话。他叹了口气,说:你长大了。我真没到你会要杀我!你被那个女人打了耳光,被她迷惑了,想杀我。可你现在不会杀我的,因为你还不知道你妈妈的事。你等几天吧,那时我就会死去。我问:母亲在哪里?母亲在哪里?父亲说:我现在不说,一说了你就会杀了我。

我呆在山上,不知过了几天。天下着大雨,一刻也没停。天黑沉沉的,简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狂风大作,树咔嚓喀嚓的被吹断,不时听到轰轰的巨响声,夹杂在水声马匹的叫唤声里。父亲一句话也不说,坐在屋子外,呆呆的望着天空大山。一个惊雷传来,他动了动身子,沙哑着说:山子,你的公主要死了,你去看看她吧!我没有杀了父亲,一直不敢去见她,听了他的话,飞跃而出,边跑边大叫:

公主──公主──

公主──公主──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我看见镇子已被洪水淹没,很多尸体漂浮洪水里,正悲痛万分,听到她的回答,惊喜得直流眼泪。一股香气弥漫过来,把我牵引到她身边。公主被一块大石压住,正在挣扎。我哭着说:公主!公主!她笑了笑,说:傻瓜,别哭!我不会死,就是死了,我还会活过来的!你快将这石头推开,它压着我几天了。我使劲将石头推开,公主向我伸出手,说:傻瓜,你气力真大,你真漂亮,快来抱着我。我慌得不得了,说:你不是不让我抱你吗?她微笑着,说:傻瓜,你抱我,我喜欢得很。我早就希望你来抱我,把我给跟你。我连忙抱着她,她说:抱紧点!天下着大雨,可公主的衣衫还是干的。我看见她的腿流着血,心里痛苦不已,抱着她压在我胸口。她说:你就这样抱着我永远抱着我。我说:好,让我永远抱着你。泪水从我脸上流下来,我已惊恐的发觉,公主身上的香气越来越弱。她问:傻瓜,你哭什么?你没杀你父亲?我点点头,她打了我一耳光,说:把我的衣服脱了。见我犹豫不敢动,厉声说:照我的话做!我轻轻的脱她的衣服,照她的命令,把衣服全部脱掉。她赤裸裸的躺在我怀里,肌肤如雪,胸前隆起圆圆的东西。我惊叫起来:你怎么是这个样子?她笑着说:女人就是这样的。抓起我的手,摸她的身躯,又说:我的香气就是从我这两个乳房发出的,你喜欢吗?我点着头,泪水不断的往外涌。她说:傻瓜,别哭了,你只要永远记着我,我就是死了,也会活过来的,我们还会在一起的。我大叫着: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抱起公主,就往山上跑。这时,公主身上的香气突然变得非常的浓烈。我兴奋激动不已,一到父亲的屋子,哪知香气变得越来越弱。我大叫:父亲,快救救公主。可父亲已被压在他自己建造的屋子下,奄奄一息了。公主一见了他,叫了一声,身芳香立即消失。父亲把母亲的事告诉我,就死去了。我慌忙骑上马,在夜色里飞奔,去找我的母亲。

老马驮着我,向前飞奔。我陷在往昔的回忆里,想起公主临死的神情,心如刀绞。我恨我父亲,恨这匹老马。出发前,我疯狂的找公主。天已黑了,我到处找不到她。老马冲过来,用它的头一拗,把疲惫的我驮在背上,飞奔而去。

公主──

公主──

我在马背上狂乱的叫着,多么希望听见她的回答,一时竟忘了我是要去找我的母亲!

 

 

我好像在黑暗中滑行,看见很多姑娘,她们很陌生,又好像有些熟悉。突然,我发现其中一个竟是公主,大喜叫喊:公主!公主!公主说:我不是公主,我没有香气。我吸吸鼻子,香气扑鼻,大叫:你有香气!你是公主!扑过去抓出她,正要拥抱她,突然发觉抓错了人。那女人说:我是你妈妈!在我惊愕之间,飞奔而去。我大喊:妈妈!妈妈!向前追赶,追到一条大河边,妈妈不见了。河里冒出一条大鱼,全身鳞甲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张开血盆巨口,向我扑来,吓得我尖叫起来。

我睁开眼睛,一束强烈的光射过来。我连忙闭上眼睛,用手使劲揉揉眼睛。我看见我躺在地上,周围开满了鲜花,香气随风飘溢。我坐起来,看到我的老马在不远处静静的吃草,心里先松了一口气。我身边是一条小河,河水潺潺的流着,很多鱼儿在河里游来游去。我想起刚才的梦,怔怔出神。

山子,你在干什么?

我惊得跳起来,看见一个女人走过来。她身穿白衣,身材苗条,笑容满面。风撩起白衣,露出她白嫩如雪的小腿。不知怎的,我有些高兴,等那女人走近,才问道: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有人告诉我,有个叫山子的孩子来了。我想,你一定就是他了。

这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她的笑容令我感到快活。我对她说:我是来找我母亲的,你是我母亲吗?

她笑着说:我不是!你不认识你母亲你妈妈吗?

我老老实实把过去的事告诉了她,说:我不认识我妈妈,只知道她的脸长得像我。

她一直笑着听我说,等我说完,轻声的说:你到我屋子,照照镜子,你就知道了。

我惊讶的说:什么镜子?

女人说:镜子你也不知道?停了停,笑着说:你父亲是个怪人,他把你害苦了。把手伸过来,说:走吧!

我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到不远的一座两层楼的屋子前,突然想起那匹老马,顾头四下张望,哪有老马的影子?这时,我才看见这屋子背后的山,很高很陡,山顶的白雪在阳光下闪着光。顺河向上,两座山峰相错,形成一个口子,卡在小河上。河里无数的鱼在游动,有几条鱼跳出水面,划了个弧线,又跃入水里。我突然感到害怕,说:我的马呢?它去哪里了?女人握着我的手,手指时轻时重捏着我的手,让我感到很舒服。她轻声说:别管它,到时它会自己回来!天上的阳光多少消解了我的害怕,我被她拉进她的屋子。

我很久没有出来,听了那女人的话,在她屋里等我母亲。她说:等你长大了,你妈妈就会来看你。我在长大,知道了女人是怎么回事:女人就是男人离不开又想离开,男人喜欢又讨厌的那种人。这是她告诉我的,我相信她,也就相信这句话。我呆在她屋里,忘记了我的老马,直到不知过了多少天,一天夜里,听到外面嘶嘶的马叫声。我知道那是我的老马发出的,走到窗前,看见夜色里很多黑影在扬踢。

嘶嘶嘶嘶──

嘶嘶嘶嘶嘶──

熟悉的嘶叫声后,紧跟着是陌生的嘶叫声。我听得毛发直竖,浑身颤抖。女人走过来,用手臂抱着我,安慰我说:宝贝,我的小心肝,不要怕!那嘶嘶的叫声围着屋子响了两圈,就消失在夜里。女人把我引到一间很暗的屋子,那屋我没去过。这儿的屋子很多我都没去,我常常住在女人的屋子里,她每时每刻都要抱着我,连吃饭的时候,她也要抱着我,不断的给我喂食,说:宝贝,小心肝,你要吃,要狠狠的吃!你多漂亮!你多壮!每次吃了食物,我都精神抖擞,心中烈火燃烧。她喜欢不尽,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抱着我拉着我的手。可是这次,她在那我从没去过的屋子紧紧抱了我一会,就说:宝贝,我的小心肝,你呆在这屋里,别出来。就松了手,出去了。我不知她要干什么,呆了好久,就走出来,刚出门,就听见那边转来谈话声:

真真,我知道你很苦,你丈夫离开了你,让你一个人过日子,但他是要回来的。

我不要你提起他!我不要你提起他!我不要你安慰我!我不要你安慰我!

那是女人的声音,她很生气!

我立即就要冲过去,但突然想起了一个什么人,可那人飘忽不定,像在梦里。在我竭力回想那个人时,那边的谈话声提高了:

真真!你不要冲动!这对大家不好。我已告诉你,鱼儿村出了乱子。一匹马来到这里,把我们的马儿牛羊弄得到处跑。山上的海子里的水发出呜呜的声音,海子要决口,要把我们鱼儿村淹了,到时你也不能活。我们已查出祸根在你这里,看见那匹死马引着一群马在你这里乱叫。你把祸根交出来,这里就平安了!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你走!你滚!

听见一声关门的声音,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是女人来了,忙退进屋子。女人冲进屋来,紧紧的抱着我。我不解的问:你怎么了?她说:不要说话!你使劲抱着我。你不要说话!你抱着我!永远抱着我!我头脑轰的一声炸开了,浑身发抖。女人安慰说:宝贝!你别怕别怕!我说:我想起了公主,她让我永远想着她。我真该死,竟把她忘了,我以后一定要永远想着她!女人一阵摇晃,抱着我的手松了松,又使劲抱着我,说:山子,你会永远想着我吗?我说:我当然会永远想着你?她说:宝贝,真的吗?我说:真的,是你让我明白女人是怎么回事。她沉默着,突然提高声音说:宝贝,你快唤你的马!我说:唤马干什么?她说:宝贝,我的小心肝,快唤马!

正在此时,外面亮起了灯光。她颤抖着说:宝贝,我的小心肝,你躲在屋里,别出来!紧紧抱了我一下,松手离去,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抱着我,说:宝贝,我的小心肝,你要听我的话!啊!你要永远听我的话!啊!可等她走后,我又想起了公主,想起她那奇异的芳香。

你快交出祸根!那边有人在大喊。

我不由自主的向外移了几步,听见女人愤怒的叫声:

你们别要逼我!我没做坏事!我不想害你们!我没招惹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交出祸根,你自己知道是什么下场!

那边声音突然变得很小,很静。突然,有人打起火把冲过来,大喊:抓贼!抓贼!那些人冲进藏我的屋子,把我抓住,没等我反应过来,两个人扭着我的胳臂。我说:你们抓我干什么?他们用火把在我眼前照着,说:你是贼!你这个该死的贼,你想害死我们?我说:我不是贼!我不是贼!你们抓我干什么?他们一手里拿着刀,一手举着火把,晃来晃去,说:你不是贼,你藏在这里干什么?一人说:你这么漂亮,竟去做贼!另外几个人说:他是妖精变的,他是妖精变的!我喜欢人,看见这么多人,心里并不害怕,只是感到惊奇,等到我被他们押出去,看见那女人指着我说:他是贼,他跑进我屋里来偷东西!你们狠狠打他一阵,把他逐出我们的村子!我惊奇更甚,说:你说什么?头脑像坠入云雾里,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们押出屋。

外面集合着很多人,均骑着马打着火把拿着刀。我笑着看着他们,不知他们要干什么。那些人突然一齐举起刀,晃动火把,说:

杀了他!杀了他!

你们不是说打他一顿,把他逐出村子就完了吗?

尖利的声音传来。那女人头伸出窗子,愤怒的尖叫:

你们别杀他!你们别杀他!

站在我面前的一个男人说:真真,我们必须杀了他!对于祸根,一定要斩草除根!

你他妈的骗我!你他妈的骗我!──山子,你会永远想着我吗?

我听他们要杀我,心里怒火燃烧,对女人说:我会永远想起你的!他们要杀我,可没这么容易。我边说边使劲,将抓住我的两个人摔倒在地。

杀了他!杀了他!他们大叫着,前后左右几把刀一齐抵在我身上。

窗口的女人突然高声大喊:

宝贝!我的小心肝!他们要杀你!你快跑!你快跑!

她从窗子跳了下来,火光照着她那飘拂的白衣。

人群惊叫起来,正在这时,老马带着一群马,狂风般冲过来。我用脚踢开我身前的两把刀,把几个人打倒在地,老马飞跃到我面前,我飞快的跳上马。一个家伙骑马举刀砍来,我一闪,夺过他的刀,将他摔在地下,骑马就跑。

真真!真真!真真死了!

抓住他!抓住他!

别管这婆娘!先抓住这家伙!

我骑马狂奔,耳边风呼呼刮着。那些家伙骑马打着火把,在后面追来。他们叫喊:真真这婆娘死了,便宜了她,等抓住这家伙,把他和这个婆娘捆在一起,用火烧用火烤!抓住那家伙!抓住他!这群人喊着同样的话,一句一句的从后面传向前面。我听见真真死了,心里怒火燃烧,要勒马回去杀了他们,可老马只管向前飞奔,不听我的指挥。老马带来的马群紧跟在后面,隔断了追兵。老马越跑越快,渐渐把跟随的马远远抛在后面,又紧跑一阵,才慢慢的放慢脚步。

无尽的黑暗又吞噬了我,我举目回望,只有沉沉的黑暗。我突然感到孤独,需要一个人陪伴。我感到疲惫,头脑昏沉。在这黑暗模糊里,我看见我被那女人拉到镜子前,看见里面出现两个陌生的人,两只手伸过来,抚摩着其中一个人,慢慢解看他的衣服。那女人紧紧把我抱在她胸前,让我紧贴着她爆炸。她快活不已,双颊绯红,用双手牵引着我,把我引导到一个神秘奇异的地方,一个美妙销魂的境界。她吱吱的笑着说着,让我弄懂了她身躯的每一部分。她长长的手臂从黑夜里伸出来,抱着我,要我永远地抱着她。我伸出双臂,只搂到一片黑暗。她躺在夜色里,躺在我怀里,那奇异的芳香突然远去,渐渐消失。

我的头脑越来越沉重,我伏在马背上,双眼闭上,任老马带着我漂浮黑暗里。

 

 

 

他醒了!他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女孩站在床边,瞪着又黑又亮的眼睛。这女孩长得很美,鹅蛋形的圆脸,玲珑的鼻子,小巧红润的嘴唇。我本来奇怪自己怎么躺在床上,看见了女孩,奇怪就消失了,仿佛躺在这里是很正常不过的。女孩说:你睡得好死哟,叫都叫不醒你。嘻嘻!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是不是在做梦,你梦见你在天上飞吗?你没有?我就做了个梦,梦见我长着翅膀在天空里飞啊飞啊!我正高兴得不得了,突然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喂。你做这个梦没有?喂,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呀?我并没看见她,心里想着那女人,盯着女孩微微隆起的胸脯,直到她说:哦,我知道了,你饿了。去端来饭菜,我才回过神来。我起来吃饭,女孩不时问我:好吃吗?好吃吗?我和父亲在一起时,常常吃野菜,牛肉也只是在火上稍微烤一烤就吃,所以这饭菜吃起来特别香,但比起那女人做的又差一点。我边吃边说:“好吃!真香!”我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女孩顽皮地说:我不告诉你!我装出生气的样子,埋头吃饭。女孩走到我身边,笑嘻嘻的说:你不高兴了?我告诉你吧,这是香村。我一惊,想起了公主,忙问:怎么叫香村?女孩说:我们这儿的人每个女人都很香,所以叫香村!我茫然的呆了一会,吸吸鼻子,说:怎么你不香?女孩一听,转身就走。

你怎么了?你不高兴?

我不理你!我不理你!你是个坏蛋!女孩说着,用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你是个坏蛋!我不理你!

我怎么是个坏蛋?我想了想,说,你没有香气,不过你还是很漂亮,很美!

真的?女孩高兴的跳起来,搂着我脖子亲了我几下,说,你真是个好人,我爷爷也这样说,他说,香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女孩松了手,望着外面的大山,叹气说,不过身体很香,也是很高兴的,你说是不是?我一直都想去香村,我爷爷说,只要我听话,他以后就带我去香村的,你去过香村吗?

我去过,那儿真好玩,到处都是花,空气里充满了香气,你去了那儿,你也会变得很香很香的。

真的?那太好了!我跟你去香村,你去不去香村呢?

那我们现在就走!

好!好!──可是我爷爷没回来,我不能走。等爷爷回来,我就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我竭力想劝她这时就和我一起走,但女孩坚持要等爷爷回来。我想了想,吸吸鼻子,突然说:我闻到香气了,一定是你身上发出的。女孩高兴万分,可用鼻子使劲吸了吸,疑惑的说:我怎么没闻到?我走过去,抱着她,想起了公主,可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紧紧抱着女孩。女孩说:你在干什么?我说:我在闻你的香气!她说:你闻到了吗?我说:闻到了,越来越浓了。她说:我可没闻到呢!我又狠狠的抱了她一下,然后放开她,笑着说:

你把衣服脱了,就能闻到!

她正要说话,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是香村的人,是吗?门口站着一个老头,对我说。

我怎么是香村的?我惊诧的说,你是怎么看出的?

老头不说话,叫女孩过来,摸着女孩的头说:乖乖,你在屋里捣乱没有?

女孩说:我没有,这位哥哥说要带我去香村,还说我身上有香气呢。爷爷,你闻到我身上的香气没有?

老头不说话,看了我一眼,神色既不高兴,也不愤怒。我一看见这个老头,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些不高兴,又想起了公主,便立即告辞了。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香村吗?爷爷,我现在就和他一起去香村。

老头说:你还没长大!严厉的阻止女孩,把女孩气得跑到里面的屋去了。我讪讪的出来,骑上马离去。马嘶嘶的对着屋子叫了几声,仿佛在向女孩告别。我走出没多远,女孩呼叫着追了上来。我大喜,以为她要和我去香村,连忙下了马,在路边等她。等她走近,我才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把刀。

女孩把刀递给我,说:爷爷刚才对我说,到处都有坏人,叫我以后要听话。我看见你的刀,就赶快给你送出来。你拿着它,有坏人要欺负你,你就可以用它打他们。

我沉默着,说:你现在不和我去香村吗?

女孩说:爷爷说我还没长大,等我长大后,就带我去香村。你是香村的人,以后我和爷爷去香村,就能看见你的。你说我身上真有香气吗?

有!一定有!你以后一定会很香很香的。

真的?可爷爷说他没闻到呢!

你爷爷老了,他可能闻不到。

那好,等我变得很香很香时,就去香村找你。

我点点头,上了马,走出很远,回头看见那女孩还站在路边的阳光下,望着我。

突然,老马加快了脚步,扬踢飞奔。我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望着前方。一条河流潺潺奔流,河两岸是高峻的山峰,连绵起伏。我顺着河边荆棘丛里的小路,逆河而上,想着那女孩那女人公主,还有我从未见过的母亲,内心空洞、茫然。那女孩想有香气,可公主是天生的异香,从她雪白的胸前双乳里,一股荡人心魄的芳香飘溢而出,源源不断。

公主──

公主──

我悲戚的叫着,仿佛回到了龙水湾,回到公主身边,闻到了她那醉人的异香。

老马突然长嘶一声,越奔越快。我的鼻孔里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内心又惊又喜。山峰渐渐的变得平缓,不再那么巍峨陡峭。那幽香也随之而变浓,顺河两岸弥漫开来。

公主!公主!——

公主!公主!——

我欢快的叫着,不断对老马说:快!快!老马很通人性,撒踢狂奔,像旋风一般刮过山野。

阳光明媚,天空蔚蓝,白云飘飘。山峰越来越平缓,成优美的椭圆形状,起伏延伸在蓝天白云之下。我的视野里,出现了平坦的草地,开着鲜花。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致,心情非常舒坦愉快,任凭老马循着香气奔驰。

山越来越低,天空越来越近,白云仿佛在头顶飘拂。鲜花盛开,姹紫嫣红,芳香飘溢。我的眼睛贪看鲜花,突然想起老马奔驰这么久,竟没看到一个人一个村庄。我头脑一阵昏眩,握了握那把大刀。此时,老马突然开始喘气,放慢了步子。我感到跨下湿漉漉的,低头一看,原来老马身上在冒汗。

山峰消失,极目处是一望无际沙漠。很远的地方,一朵巨大的白云在飘荡。

沙漠上有几根枯死的树根,几头秃鹫站在树根上,哇哇怪叫。

我惹得厉害,使劲拍打着老马。老马喘气得更厉害,汗水如泉水般涌出。我凶狠的用刀背击大它,老马竭尽最后的力量奔驰一会儿,将我从马背上摔下来。我大怒之下,站起来一刀砍向它的头。

老马嘶嘶叫了几下,悲哀地望着我,大大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挣扎抽搐着死去。

跋涉在沙漠上向那朵白云走去。

白云慢慢散开,一个女孩飘荡在沙漠的上空,裙裾飞扬,在她旁边,竟然是个巨大的湖泊,倒影着蓝天女孩

公主──

公主对我说:我叫小真!指着未散尽的白云,又说:你母亲在这里。

我怔了怔,紧握大刀,向如镜的湖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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