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二点二十八分,刺耳的警报声转来。
汶川大地震过去了整整十年了。
站起来,低头默哀。
往昔的画面从心头一一闪过。
想起了2008年5月12日的情形。当天上午,我和林远志一起去勘查保护标牌建设地点。现场踏勘下来,已近中午。林说去映秀镇吃饭。驱车到十公里外的镇上吃了饭,还不到一点钟。林建议去喝茶,因下午还有事,我拒绝了。如果去餐馆对面的茶馆喝茶,也许就回不来了。后来得知,单位一位同事去那里喝茶,被埋在废墟下。到单位后,头脑昏沉沉的,就上床休息。朦胧间,突然转来剧烈的抖动声。床边的两排书架倒在床上,书籍乱七八糟堆在身上。我赶忙起来,打开阳台门,只见屋顶瓦片如雨般落下,山上石头滚滚落下。转身看客厅,地板裂开了很宽的缝隙。抖动声持续着,突然停止了一会儿,房屋又剧烈抖动起来。明白地震了,立即钻进卧室里一架钢丝床下躲避,等抖动声完全停止了,才爬出来。打开阳台,见瓦片似乎掉完了,赶忙从阳台跳下。人群惊慌失措,面孔上满是惊恐。大家摸出手机,纷纷打电话,不通,交通部门传来消息,到耿达镇的公路中断,到小金县的公路中断。一阵惊慌失措后,单位领导在广场开会,决定成立抗震救灾指挥部。我被分到后勤组,立即组织人从食堂抢救出锅碗瓢盆,用石头搭起,开始煮稀饭。卫生院的人在为受伤的人员输液,哭泣声、呻吟声响成一片。又一阵剧烈摇晃,余震引起森林摇晃,石头从山上滚落,飞沙走石。稀饭熬好后,大家排起长长的队伍,喝完粥又立即忙起来。天空下起雨,职工和游客躲在彩条布下的条凳、椅子上。见彩条布上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职工们自动离开,躲在车上、树下。雨越下越大,要不时用棍子将彩条布中央往上顶,让雨水往四周流,不然彩条布就可能坍塌……
想起了抗震救灾的日子。度过了惊恐、不眠之夜,翌日将卫星电话拿出来,在一位游客的帮助下,为电话充值。单位领导立即与成都有关部门联系,汇报了这边的情况,才得知成都震感强烈,看来地震波及面较大。大家纷纷要用卫星电话与家人联系。几个游客用电话与家人联系上了,我怕用费太高,在旁边紧张说长话短说。一位电力部门领导自恃成功抢救了小水电,要打电话,我拒绝了,他十分不满,骂骂咧咧。这种情况在三天后才缓解。直升飞机飞来了,带来了像固定电话打下的海事卫星电话。我已被分到通讯组,负责接通电话,报平安的人群排起长龙,我站得腰酸背痛。后来,移动、连通公司的人员进来,架起临时基站,打卫星电话的人少了。我才抽空与家里联系,妻子哭泣了,说发生八级地震了,电视上温家宝已经到了都江堰。大家纷纷下去查看灾情,你和部队官兵去一个村查看灾情。老百姓的房屋是干打垒房子,全部倒塌了。子弟兵在废墟中抢救人员,抢救腊肉、大米等生活必需品。我劝慰那些哭泣的大爷太婆。到耿达的路通了,护送物资下去,老百姓为每辆车送来满框的樱桃。吃着红红的樱桃,看到损坏的房屋,不禁泪如雨下……
想起了灾后重建的情形。中央伸出援助之手,香港对口援建、广东省对口援建卧龙、耿达两镇,灾后重建项目纷至沓来。单位分为八个灾后重建专责小组,各自负责建设任务。可研、地勘、设计、环评、财评、招标等繁杂的手续,要重新学习、掌握,要与很多部门、人员联系、沟通,战战兢兢、废寝忘食,没有周末,没有白天黑色之分。大家自嘲为“5+2、白加黑”。堵塞的公路被打通,频发的余震,石块纷纷落下,从车上飞过,落在车尾、车前。在塌方严重、飞石集中的区域,有人员站在高处、河对面,挥舞旗子,车辆从土坑上飞奔。闯过“鬼门关”,大家都会深深松一口气。灾后重建几年间,道路被巨大的泥石流冲毁过数次,被迫绕道进出,原本三四个小时的路程变为十二小时至二十四小时,费时且危险。就改变为徒步翻越,跋山涉水。从笔直的山道爬上去,从齐腰的深水趟过去,翻过毁坏的道路,再坐车前往建设工地……
想起了那些并肩战斗的同事、建设者们。一位保护站的职工,身材较胖,整天笑呵呵的,平时非常要好,以前是部门的驾驶员,一起出差、上山,从事保护、宣传,到基础工作后,地震当天被飞石砸中,命丧工作岗位。一位干警,在其生日当晚还一起喝酒聊天,第二天牺牲在直升飞机空运物资的岗位上,他妻子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姓杨的建设者,身材非常肥胖,翻山越岭时十分吃力,有几次从山上滚下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称肥胖者不怕摔,又往前走。一位姓刘的同事,为了探路,翻越飞石滚滚的无人区,跋涉在危险的堰塞湖边,一边记录一边拍照,为公路的重建提供了第一手资料。来自部队的方队长,带领官兵数次往返卧龙镇与耿达镇之间,出生入死,背送汽油、粮食……
警笛声停止,抬起头,往四周瞭望。
天空湛蓝,阳光灿烂,森林青翠,崭新的办公大楼、焕然一新的博物馆,还有老百姓像别墅的楼房……
地震已过十年,仿佛就在昨天。
默默闭上眼睛,酸楚的内心夹杂着无比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