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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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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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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进森林中的怪物

    人们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早就摆起了夜啤酒呢。现在才三点多钟,夏日的骄阳正火辣辣的。夜晚,人们常常在河边喝啤酒,聊天消夏。下午五六点钟,沿河边就会支起一顶顶塑料棚子,摆开一张张桌子。来喝酒的人大多是些年轻人,有时要喝到深夜,才慢慢回去歇息。

她神色有些忧伤,望着奔腾的河水出神,间或抖一下身子,迅速打量附近的人群。

在外地工作的女儿回来了,陪她上街。女儿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在经过一排服装店时,对身着衬衣长裤的母亲建议,买一套连衣裙。她说:算了吧。女儿见母亲声音有些异样,问:妈,你怎么了?她脸有些红,说:我没怎么呀?我不买衣服!向前走去,眼睛却不时瞟一瞟服装店。女儿说:妈,你还是买一套吧。她虽然反对,可见女儿进了服装店,也就跟了进去。

这服装店很大,里面很多青年男女走来走去,挑选服饰。女儿按年轻人的美学标准,给她选了几种衣裙。她觉得太花哨,说:我年纪大了。一一的否定了。女儿生气了,也不管她原不愿意,叫服务员包了一套衣裙,自己去付钱去了。

她看看女儿的背影,有些忧伤有点喜悦。

女儿碰见了以前的同学,他们邀请她们母子去喝茶。她说要回去,但给他们硬拉着去了。他们喝茶聊了一会儿天,就开始打麻将。她坐在女儿身边,看他们打,看着表,心想等一阵就回去。

因为是周末,喝茶聊天打麻将的人不少。

来两杯茶!一男一女走到他们附近,那男人叫喊着。

两人说着说着,开始争吵起来。

你他妈的,你竟然和那个女人勾搭起来。你他妈的必须给我买一套衣服。否则,我不饶你!男人身边的女人大声说。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情!你听谁说的!

没有的事?你他妈的还嘴硬!我已听说你与那婆娘来往了好几年了!你他妈的想挨打?

女人用手就要抓男人。

疯婆娘,你干啥子?男人也气愤起来。你他妈的不让我干,难道就不准我找别的女人!

老子凭什么要让你´女人冷笑一声,这么说,不看上那婆娘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看得上她呢?我他妈的只不过想占点便宜而已,享受一下免费服务。哎,这年头,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不´白不´。那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替自己辩解。

那女人怎么傻,甘心让你吃,还让你和她睡觉?她是不是看上了你,要和你结婚?

结婚?呸!我他妈的才不和她结婚呢!

那她乍还给钱给你呢?那女人真的怎么傻?她有几十岁了?

恐怕四十岁了吧,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这个女人浪得很!后来,我才晓得,她男人那个东西不行。也许我把她弄舒服了,所以──

呸!你他妈的不要以为你真了不起?快去给我买衣服!走,快走!

我现在手里没多少钱,你等几天吧!

没有钱?你他妈的是不是拿钱去买那东西了?

不要乱说不要乱说——我口袋里真的没有钱。

你有!你他妈的不想拿钱,是不是?你和那婆娘勾搭,我不管了。老娘早就晓得你他妈的是个什么德行!快!给老娘买衣服!不然,给我钱

我现在手里没多少钱!我要钱去看病不不不,等几天,我去找那女人,弄点钱出来!我都有一阵子没见那婆娘了,她肯定想我想得发疯了。

两人吵吵闹闹着离开了。

女儿打着麻将,突然发现母亲身子摇晃,脸色苍白,问:妈,你怎么了?她不回答,低下头,过了不久,身子向前一倾,碰在麻将桌上,把牌碰翻了。女儿大叫:你干啥子?她充耳不闻,低着头就往外走,碰倒了几张椅子。女儿气得对母亲破口大骂,同学们劝她赶快去追母亲,说她可能生病了。女儿拎着装有衣裙的纸袋追出来,责备说:妈,你怎么了?她不说话,只顾往前走,脚步歪歪斜斜的,好像要摔倒。女儿愤怒的说:妈,你什么毛病发了?我自己拿钱给你买衣服,你还不高兴?你以为我高兴给你买?不是想把我的男朋友带回来,我才不跟你买呢!她身子摇晃,停下来,看了一眼女儿,又飞快的往前走。她好像中了邪一般,急步的走着。女儿生气了,不想理她,可是看见她走路时撞在别人身上,不道歉,不管别人在背后骂她,只是往前走。女儿追上去,问:妈,你怎么了?她猛地看女儿一眼,又往前走。女儿火冒三丈,跑到她面前,叫喊:你干啥子?你疯了?她说:我──我回家。女儿说:你怎么走这边?你该走这边!你疯了吗?连家在哪里你都不晓得了?她说:哦!哦!回到家,就瘫在椅子上。女儿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有!女儿说:那你刚才在干啥子?她说:我──我──你买的衣服好像──我穿不得。女儿发狠的说:穿不得!穿不得!我要不是想把我的男朋友带回来,我才不跟你买衣服呢!她好像并不生气,重重的叹了口气,对女儿说:你应该……你应该……应该……带你的男朋友去见见你爸。女儿恨恨的说:我对他说,我爸爸死了!她大惊,身躯颤抖着,摇晃着,用手按着女儿的肩膀,说:你爸爸死了?他什么时候──女儿抢白说:你不是把他当作死人吗?你们几年不见面,你从不去山里找他,你不是把他当作死人了吗?

她轻松了一些,瘫在椅子上,喃喃地说:明天我……进山……进山……

 

 

这云遮雾绕的森林里,常常只有他一个人。

几间用毡子搭起的简易棚子,凌乱地摆在林间的平地上。这儿是一处野外观察站,除了科研人员定时不定时的来这里住几天外,几乎没有人来。这里海拔近三千米,粮食蔬菜肉都要从山下背上来。而且没有电,只能在棚子附近捡干柴烧,因为不能砍树子,破坏植被。年轻人形容这里:连鬼都是雄的,天上飞的鸟都是公的。把这里当作流放之地。自从那个年老的莫老头退休后,单位为找人顶替莫老头的工作而着急。这里以前曾经住着一批中外专家,搞野生动植物调查,红火过一阵。如果不派人去守那几间破毡房,好像就是放弃科研,不重视科研。没想到,老尹自告奋勇,愿意去守那几间房子。单位的人知道后,背后嘲笑老尹要去采壮阳的构树果,剥杜仲皮,还要去打鹿子、取牛鞭、弄麝香不然都要五十岁的人上山干什么呢?这当然是玩笑。老尹到山上后,除了有时去牛肝菌、松乳菇、杉木菌、草莓外,没有干什么坏事。山上很孤独,但他一直是孤独的。即使他和妻子结婚,他也是孤独的。早在很多年前,他们就出现了裂痕,经常吵架。他为人有点怯懦,挨骂的经常是他。后来妻子提前退休,去了外面,就很少回来。单位的人见了他,以一种半是怜悯半是鄙夷的眼光看着他。在这里,老尹看不到这种眼光。他平静了,安于孤独,只想坐在棚子前,看着广袤的森林,凝视日升日落、云来雾散,听吱吱的鸟叫,听夜深雨点击打屋棚的响声。科研人员来到时,他给他们做饭、带路,殷勤服务。他们待他渐渐好起来,叫他在他们上来时,不用给他们做饭,下山去玩几天。老尹不答应,除了买菜买肉买日用品,下山外,就呆在山上。来这里的人都是清一色的男性,可是有几次例外。有一次,两个外国男女跟随科研人员上山,住在他隔壁,一直折腾到天亮。老尹睡不着,提心吊胆,恐惧得很,害怕他们把那架钢丝床整坏,心里直骂他们是怪物。翌日,那个懂外文的小谢告诉他,这两个老外,一个是英国人,一个是意大利人,昨天才认识。他听了不吭声,赶快去做饭。还有一次,两个金发的中年男女,像怪物一样,鬼鬼祟祟的上山来,在野外拿起相机照了相后,又住在一起。老尹忙将他们安排在一间棚子里,自己搬到隔得最远的另一间棚子里。那晚,雨下着不停。他听着雨声,雨点仿佛穿过棚子,击打在他身上。第二天,外国人对他叽叽呱呱的说着不停。老尹听不懂,不理他们。幸好,那个男人知道几句中文,说要去看金丝猴,请他带路。老尹答应了,带着他们在山里乱走。虽然他们最终如愿,但绕了很大的圈子,都走得精疲力尽。回来后,老尹一躺下,便沉沉睡到天亮。从此后,老尹便常常去登山,几乎走遍了方圆十公里的每一座山。岁月更迭,他似乎修炼成圣,悟道成佛。他下山购买东西时,也不再向以前那样低垂着头。就是见了年轻的漂亮女郎,他也心如古井,波澜不兴。

可是,这天,当一个孤身女人带着一大包东西来到棚前,他盯着她,就像看见一个怪物一般,过了很久才问: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看你呀!她喘气的说。

她脸有些红,神情有些忸怩,心里想:我们这那像夫妻呢?她累极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衣袖不住的搽汗水。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想了想,进屋端凳子出来。他暗地里用牙齿咬咬手指头,手指头很痛,这说明他今天没有遇到鬼。那么,眼前的这女人就不是怪物了。他将凳子递过去,说:坐这个嘛。她两腿酸痛得厉害,望他一眼,见他并不过来扶她,只好勉强挣扎着,坐在凳子上。

你来──你爬了多久?

──我爬了五六个小时。这山真高。累死我了。

五六个小时?怎么要五六个小时呢?我最多只爬个小时,有时一个小时就到了。

她白他一眼,说:

你是个大男人呀!我怎么敢给你比?

他感到有些得意,觉得她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像以前。

白色云烟从山沟里缓缓的冒上来。四周很宁静。

她见他不说话,心里不由生气了,想开口,可又累得不行。过了好一阵,她才问:老尹,你呆在这里习惯吗?

习惯。这里安逸得很。

她疑惑的看着他,打量那几间矮小的棚子,又看看连绵的群山,说:这里有啥子安逸的?山这么高,万一你一个人在这里生病了,那怎么办呢?

我才不会生病呢。这几年,我连感冒都没得过。

她看着他的侧影,听着他有些豪壮的声音,觉得他像个陌生人。

要是──要是有野兽来咬你,那你怎么办?

老尹听她的话里含着焦急,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说:

野兽比人还好呢!只要你不打它不去杀它,想吃它的肉,它咬你干啥呢?

你碰到过野兽,它们都不咬你?

碰到过,老熊呀,野猫呀,还有鹿子呀,野鸡呀,豺狗呀,多得很。

它们都不咬你?

哎呀,它们咬我干啥子呢?

她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像个野人。

大雾从林间弥漫过来,涌过了棚子。山岭、树林变得影影绰绰。她突然觉得孤单,身子颤抖了一下。

吃晚饭时,她将带来的东西取出来。饼干、花生、牛肉干、火腿肠,还有二三十个鸡蛋。他见她带这么多食物上来,心里吃惊,只是说:放在这里,暂时不吃吧。

饭毕,他将她安顿在一间棚子里,便转身走了。

老尹──

什么事?

她脸有些红,但他没有转过脸来。

晚上──这里有没有野兽跑到这里来?

有时有,但野兽不会伤害人的。

她还想说:如果野兽没有吃的,饿慌了,它还不伤害人吗?可他已经走了。

第二天, 吃了早饭,他就出去了。她焦急的等他回来,好像等待恋人一般。这种心情,如果没有前几个月的那件事,在她这种年龄,恐怕不会再出现。人生在某种程度上讲,就是一种等待,年轻时自然在等待,中老年也在等待──等待死亡。

老尹扛着一大麻袋菌子回来了。她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心里有些恨他。他不说话,将菌子煮了,叫她吃饭。她闻到扑鼻的香气,问是什么东西。他淡淡的说:这是菌子,吃吧!她吃得津津有味,连吃了两大碗饭。他见她食量这么大,惊讶地看着她。

看什么?人家等你回来,她像小姑娘撒娇般说没吃中午饭嘛!

他很不习惯这种腔调,皱了皱眉。

夜晚,老尹正朦胧欲睡,外面突然传来咚咚的声音。他连忙起身,打起电筒出来。妻子在那边尖声的叫着:老尹!老尹!他忙过去,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有啥子事?

她开了门,一下子扑进他怀里,说:老尹!我怕!我怕!

他有些厌恶,想将她推开,说:你怕什么?

我听见外面咚咚的响,她指着窗外,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可能是老熊或许是其他野物。不以为然,干巴巴的说你躺到床上去吧,别感冒了。

可她没有立即放开他,等了一阵,才缩回床去。

他将电筒关了。屋子里静下来。他们之间隔着黑暗,看不见对方。

他咳嗽了一声,说:那──我回去了。

你别走!你别走!

她愤怒的叫声吓了他一大跳。

他想了想,默默地站着。

你站着干什么?我们是夫妻,你就不能到床边来吗?

他心里火起,决定明天赶她下山,摸索到钢丝床边,磨磨蹭蹭的坐下。

睡下吧。

她柔声的说,伸出手抚摩着他,给他脱衣服。她的手像蛇一样,冷冰冰的,让他感到窒息,感到恐怖。

──要走了──

他突然挣开她的双手,一下子站起来,碰到低矮的柱子上,碰得很痛,头脑有些晕乎乎的。

外面又传来咚咚的声音。

老尹──老尹──

他听到她恐慌的叫声,忙打开电筒,说:

什么──什么──

她伸手把他拉过来,紧紧抱着他,说:

你听!你听!

晓得是啥子东西?不怕,我一个人在这里不是住了好几年吗?

可她还是吓得发抖,在他怀里缩成一团。

没事的!没事的!

我怕!我怕!

她颤抖的说,手在他身上摸着。他不住的安慰她:别怕!可能是老熊!别怕!可刚才的声音,好像不是黑熊发出的,那么是什么怪物呢?他寻思着,心里对这种隐居生活有些反感了。

她的手在他身上游动着,从上身到达下身。

他身上突然升起了火焰,对此他们两人都感到惊诧。

外面静下来,可棚子里无法静下来。

 

子夜时分,雨点击打着棚顶,噼噼啪啪的响。

老尹摸到妻子的脸,问:你怎么哭了?虽然惊奇,声音里却带着少有的轻松。她听他这样说,哭得更凶了。他说: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她发狠的说:你是行的!你是行的!可你就是不关心我!不要我!你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看你的几个娃儿?为什么?为什么?

老尹心里确实也很后悔,第二天起来,就说:我们今天就下山吧,去看看老大老二他们。妻子说:看你那性急的样子!等几天再下山吧!老尹,等我们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吃光了,再下去。他说:你不怕野兽了?她微笑说:有你在这里,我才不怕什么野兽呢!

他们上山去采菌子,采草莓,过着像蜜月一般的恩爱生活。数年的林居生活,他的身体变得硬朗,精神抖擞,像一个小伙子一样,有时冲动起来,会在鲜花盛开的草甸上,在静谧的原始森林的巨大而平整的岩石上,向妻子发出暗示,或者伸出双手,说:来吧!她对丈夫的精力有些吃惊,笑他:你是个野人!他不以为忤,笑嘻嘻的说:野人就野人吧,我是野男人,你是野女人。她听了心里很生气,可是不久就被他的举动荡涤了。野外的情事,这种没有羞耻之心没有外来干扰的情事,简直是妙不可言。她想起那些充斥在电视里的武侠影片,突然拉着丈夫的手,说:我们这是天人合一!他问:什么天人合一?她乐不可支的说:电视上有些武林高手,会一套“天人合一”的功夫。哦,对,就叫“天人合一”。他说:那我就是天,你就是人了!

不知怎的,开始拒绝与他合作,神色也变得忧伤起来。老尹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建议最好是分开睡。可晚上她又跑到老尹的棚子里,连声说:我怕!我怕!老尹说:你是不是怕那怪物?她说:不是!不是!可是我怕!我怕!双手在他身上抓着摸着,好像要找到什么安慰。他误解了,以后几天就用“你怕不怕”来作开场白。这把她惹火了:怕!我怕什么啊?他愕然的说:当然是──怕怪物啊!她抢白道:怪物!那有什么怪物?只有人是怪物!只有人才是怪物!他咕噜着:是!只有人是怪物!只有人是怪物!

可她火气未消,不理他。老尹好几次见她独自去那用木棍和牛毛毡达起的简易毛厕,有一次呆了很久,就问她是不是生病拉肚子了。

是!是!

你做这么凶干什么?拉肚子了,就吃点药嘛!人吃五谷,生百病,一点小病有啥子嘛?

老尹去找药,可是药瓶什么药也没有,就说明天下山陪妻子去看病。

老尹,还是我自己去吧。我下去后,几天就上来看你。

他执意要陪她去,可她坚决不同意,只好让妻子一个人下山去了。

 

 

她并没有立即上山来。

眼看吃的东西不多了,老尹决定下山买粮食蔬菜和肉,不料几个科研人员上山来了。

你们碰到我老婆没有?老尹劈头就这样问。

你老婆?没注意到呢!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嘿嘿,她前几天才从这里下去!

他们一听,惊诧片刻,看见老尹神气的样子,就说开了:

老尹,你是不是吃了牛鞭、鹿茸这些东西?

老尹,你现在行了?你整那个整得到多久?

老尹只是笑着,不说话。

你整得到半个小时不?

老尹你都五十多岁,要节制哟!你不要把那个东西当饭吃哟?

你们这些家伙,一点不正经!简直是怪物!

男人不怪,女人不爱一个小伙子说男人不怪,没后代!

大家哄然大笑,笑声飘过森林,传出很远。

老尹说起那晚上咚咚的怪物声音。

哈哈!那怪物是你,因为你想´你老婆!哈哈哈!

嗯!嗯!说不定那怪物是个公兽,老光棍,看见你们两口子打得火热,看得眼红,就来给你们捣乱来了!哈哈哈!

 

 

可他们走后的那天晚上,老尹又听到咚咚的声音。

外面很寂静,那声音听得非常清楚。

老尹打起手电筒,手里拿着匕首,出了门,可那声音消失了。

老尹连续几天去登山,观察科研人员设计的样方。

老尹决定下山请假看妻子,顺便买东西。

晚上,他模糊睡去。

密林云雾飘绕,走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狠狠的把他压着。他竭力挣扎,可挣不开。那黑黑的东西一直狞笑着,举起什么向他胸口砸去……

──

老尹大叫着醒来,额头上全是汗。

那咚咚的声音又出现了。

他缩在床上,没有出来。

咚咚──咚咚──

那声音持续了很久,才停止。

老尹一直没合眼,天一亮,抄近路下山。

大雾弥漫山野,他跌跌撞撞往下走,上衣被挂烂了几处。

他经过公路边老乡房子,去要开水喝。

老乡告诉他,不久前,一个女人提着个包裹样的东西,急急的往上面去了。

老尹问了问,知道那是他老婆,忙向老乡买了点东西,向山上跑去。

也许是因为疲劳,他没有追上妻子。到达棚子附近时,叫喊声传来:

老尹……老尹……

是妻子凄厉的叫声。他加快脚步,往棚子跑。

老尹……老尹……你在哪里……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老婆的声音非常怪异,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你喊什么?

她一看见他,突然往后一退,说:你是人……还是鬼…… 

他大惊,呆呆的望着她,过了好久才说:你怎么了?我是老尹,我是你的男人啊!

她神色狂野,颤抖地望着他,突然扑过来,抱着他,痛哭起来。他不住的安慰妻子,问她怎么了。过了好一阵,她擦擦眼泪,哽咽着说:我来这里没见着你,以为你想……你想我想得发疯了,在山上摔死……他哈哈大笑,顿时轻松了,说:我他妈的怎么会死呢?我死了你怎么办?哎,我们住几天,就下山吧。

可是……可是……我好想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一直住下去,不再出去。

她说着,又哭起来。

我也想在这里住,可你走了后,那咚咚的声音响了几晚上。我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心里也乱得很。

夜晚,老尹把菜刀也拿到棚子里,放在席子下。

她睡不好,经常翻来复去。又做恶梦,惊叫着把老尹惊醒。老尹耐心的安慰她,叫她别害怕。她还是胆颤心惊的,当他安慰她时,她就说:来!来!有时晚上要求几次,弄得他疲于应付。他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晚上醒来,见妻子起身坐着,一动不动的,伸手过去,摸到她的手。

你怎么了?你拿着菜刀干什么?

──我──我怕──

别怕!那声音不会再出现了。你看,你来了后,它就吓跑了。哈哈,你是他的克星。

可是第二天晚上,他们刚刚睡下,那咚咚的声音又飘出来了。

老尹抱着妻子哆嗦的身子,听着那声音,突然说:

难道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神灵的事?

──哪──哪有什么神灵?

咚咚──咚咚──

老尹,我们再来最后一次吧。

她温柔的说,伸出手抚摸他,吻他,像新婚之夜的小嫁娘。他还想说话,可说出的是另外的:我要你!我要你!她叫着他的名字,时而喃喃呼唤,时而尖声大叫,眼泪不住的流着。

棚子里的呻吟、喘气与屋外的咚咚响声交织在一起。

随着咚咚两声巨响,山野归于寂静。

突然,惨叫声打破了这寂静:

………………你干什么……你这怪物……

 

 

在她摆夜啤酒的地方,河水仍然悠悠流淌。

下面不远的河段,发现了一位爱滋病患者的尸体。警察寻找被砍掉的头颅,最后在密林里的棚子附近找到了。

他们发现了老尹和他妻子的尸体

大雾弥漫过来,笼罩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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