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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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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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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去世二十多年了,那一年他47岁。

记得小时候,父亲对我们特别严厉,做任何事情要求也特别严格。但父亲的爱是无时不在的,他用他的爱激励着我的一生,让我常常不能自已。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玩水,这也许是大多男孩子的共性吧。那时,村里的池塘也多,水也清澈,经常看到鱼儿欢快的游来游去。大约七八岁的时候,夏天里,我和小伙伴们调皮的有点累了,于是跑到村后面的池塘里洗澡,刚开始在边上玩玩水,很清爽,可是小孩子的无知而求索的心理在作祟吧,往深处走走。于是,我淹在水里了,只觉得满眼发白,耳朵嗡嗡,呛得喘不上气来,小伙伴们也吓得哭了起来,不知所措。幸亏附近的一位辈份高的奶奶(年龄不是很老)经过,把我从水里捞了起来,也算捡了一条命吧。后来我父亲知道了,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父亲的教育方式无非揪耳朵,打屁股,有时用他的鞋底,有时用苕帚来追着打我。当然,我更多时候是跑了,有时光着脚丫跑,当然我跑得很快,后来上学了短跑也还算可以的,也许是那时候锻炼出来的结果吧。再后来又掉水里两次,一次是自己胡抓乱挠,抓到水边上的草上来的,一次当然也是别人捞上来的。于是,父亲想出了一个办法,用钢笔在我的腿上、肚子了划上几道杠(横线),如果杠弄没了,肯定是下水了,回来就要挨教训,那阵子好长时间不能去下水,洗个澡要和父亲一起才行。现在想来,父亲算是用心良苦了。

因为自己太顽皮,经常在外面运动,身体算是很好的了,一般没有病痛之类的,偶尔有点小风寒,也只是抗抗就好了。但是有一次我印象最深,在我脑海里久久不能拭去。那是四年级的夏天,一天中午我去上学,好好的天怎么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当时我没带雨具,淋了透心凉,等走到学校的时候,雨却停了。真象老农们常说的五六月(农历)的天,孩子的脸,说下就下,五月六月隔墒雨,这边下雨,隔墒就是太阳。夏天,天气热淋点雨也没什么,一会就干,自己这么认为。等到快放学的时候,感觉头有点晕,也没当回事。放学后背起书包就往家里赶,总感觉迷迷糊糊的。等回家一看,父母亲都没在家,可能下地干活去了,那时地多,大人们多数时间都在地里干活,很少能顾得上孩子的。于是我坐在门口地上等着,坐下后一小会就睡着了,好象云里雾里一般,脑袋里象有千万只蚊子在嗡嗡的叫,感觉头好大,迷迷登登中有人背起我就走,自己晕得也睁不开眼睛。等醒过来之后,已是晚饭时分了,父亲告诉我,发烧40度,在卫生室打了针才退了烧,医生说,高烧时间长了会留后遗症的。父亲告诉我,以后哪儿不舒服记得告诉大人,不要硬撑着,一定要记得。我想,我现在有时脑子不好使,调侃一下,也许是那次发烧造成的吧。

那时候,我和我的几个伙伴调皮是出了名的,我经常和小伙伴一起玩弹弓,玩弓箭。弹弓是用不大不小的树杈加上两条熟胶皮和一个小布包做成的,既简单又实用。弓是用软的有弹性的树枝(一般用榆树枝或编筐用的白腊条)和一根麻绳就可以做好的,箭是用“挺子”(高粱最上端细长的,剪掉高粱的部分)加上高粱杆的节做成的。每天下午放学,扔下书包就和小伙伴跑出去,到处打鸟,那时村里林子也多,各种小鸟也多(现在打鸟是违法的)。打鸟用的都是随手捡拾的石子或者用黄泥做成的一个个圆圆的泥弹,晒干了用,不像现在都有现成的铁砂之类的。多数小鸟不大,落点也低,经常被我们打到,有些大点的鸟飞的也高,落点也高,不容易打,这时候我们往往用个大点的石头,好象离目标会更近,也因此惹下不少麻烦。大石子经常落到人家的院子里,不是砸了盆就是砸了缸(那时陶盆瓦缸多),最惨的一次是把人家在树下吃食的小鸡仔给砸死了一个。那时,我们几个经常被大人们三天两头告状到家里,少不了母亲的数落,也挨了父亲不少的揍。父亲经常告诫我们,你们不能老是惹事生非,不然和社会的小混混差不多了,从小不成驴,到大驴驹子,一定要学点好事,不然长大了会成什么样子!当然,年少无知,好奇心重,难免惹事生非,比如把人家套在香椿树上的鸭蛋、鹅蛋壳当成靶子,打的粉碎,连里面的香椿芽也被打掉了,人家是用来扣住香椿芽等长满了蛋壳用来吃的。后来,因调皮的有些过份,弹弓也被没收了。那时打弹弓基本不用瞟准,抬手就来也打的很准,熟能生巧了,也因此成了惹事的工具。

我的父亲爱好广泛,他喜欢唱歌、唱戏、下棋、武术等等。也因此有一大帮的人经常到我们家玩。有唱歌、唱戏的;有下象棋的;有练习武术的。那时他们唱的最多的是柳琴戏、吕剧,什么“张郎休丁香”,“借年”之类的,有的人拉着二胡,有的人弹着三弦,有人敲着梆子,有单唱,有对唱。每到过春节的时候,我们村都会排秧歌排戏,有时我们家就成了排练场。耳濡目染,到现在我还能哼上几句柳琴、吕剧之类的呢。

从小我就看父亲和别人下象棋,什么“马走日字,象走田,小率一去不回还,炮打隔山子,车走一条线”。刚开始边背边挪棋子,父亲总是认真地指导,象棋千变万化,也是不容易学精的,现在棋路算是一般吧,会看几步。偶尔参加一下区总工会组织的象棋比赛什么的,凑凑热闹。

谈起武术更有意思,我本家一个大哥和一个外姓的四哥,他们拳脚非常好,我父亲也学过两下子,他们经常切磋。听人说,我大哥那时在外面拜过老师,正儿八经的练过一阵子,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晚上用盐水洗。据说有一次在外村看电影,那个年代难得看一次电影,哪个村要放电影,周边的村庄都会早早地去占地方,不然没有地方看,只能看反影。当时有人打架,人群骚动,把他围里面去了,他着急不想占惹是非,好多人看着,他几乎是从人群的上面出来的,也许有点夸张吧,但那时在我们村里数他练的最好。于是等我十多岁的时候,求他们教我练武。我四哥说,你还太小不能练,长长再说吧。于是,我让父亲教我,练起了基本功,踢踢腿、扎扎马步等。后来也学了几趟少林拳,基本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型的,现在工作都二十多年了,基本都忘没了,而且人也胖了,腰椎也不好了,事情也多,为生计所忙碌吧。

八十年代初期,武打片盛行,什么少林寺,少林寺弟子,霍元甲,陈真等电影电视剧风霏一时,我们这些半大小子也被这阵风卷了进去,都成了武术迷。记得那年在我老家附近挖了个沙坑,练习“轻功”,从沙坑里往上跳,坑有点小,几乎蹲不下人,只能用身体向上纵的力量,据说这样才能练好。当然,沙坑随着时间,慢慢加深,深的时候一米多了,(具体没量过,只是感觉着跳,后来跳到过石磨的顶上。)有一天下大雨,我三大爷家的猪跑出来了,它好象被雨浇晕了,摇摇晃晃地一个不小心掉到沙坑里了,里面可是灌满了水的。我三大爷听到猪嗷嗷的惨叫,赶紧出来看,只见猪在坑里翘着头,怎么也上不来,坑比较深,猪又沉,那时养一头猪要等一年多才卖,过年了才舍得卖了换点钱用,猪的体重都是很大的。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弄出来,于是叫来我父亲和几个庄邻,一起用木棒撬,费了好大的劲才撬上来。从那以后,我父亲不允许挖沙坑了,不是怕猪掉进去,是怕晚上摔到人。当然也练习过所谓铁砂掌,打过沙袋,举过杠铃(所谓杠铃是用木棒两头穿上两个石骨碌),也用手开过砖,也受过伤,至今还有疤痕在留在手上。我想,当时都是武打片惹得祸吧。

当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家里要盖房子,所用的沙土都是自己推的,用独轮车。那时,父亲一个人推,看起来很累,正好那年我长了点个子,也算个大小伙子了吧。父亲说,我给你借辆车子,你锻炼锻炼,我说好啊,我试试。看花容易做花难,我装了半个车筐,不到一公里路,我歇了三次,累得汗流浃背,呼呼直喘粗气,两眼冒金星,嗓子发干,好像心脏要跳出来一般。当我慢腾腾“拱”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经推过两趟了。喝了点水,父亲没让我继续推。在以后的日子,我和父亲一起干农活,推(运)玉米、推(运)地瓜、往地里送肥料等,等再大几岁,推车根本不用车袢也不会走S形了。

上初中时,我们那里还是联中,基本全是民办教师,师资力量一般,于是我当老师的大哥在市里联系了一所中学复习。这期间,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和同学挤在一张床上,床是同学自己的,自己算是借住。所谓宿舍,其实是学校原来的车棚,垒上墙就成宿舍了,里面并排安了近十张床,床头上仅能横着通过一个人,其它人想出来要从床上走到门口才能下来,墙是用土坯砸成的。年久失修,有的地方裂开子缝隙。门是用薄木板做成的单扇门,门板中间也出现了好宽的缝子,夏天还算凉爽,冬天可就惨了,冷风从门缝进来,从墙缝出去。那时,我正好处在门口的位置,情况就不用说了,没多长时间,就感冒了,自己硬撑着,因为每周只能回家一趟,要骑行近三十里的土路。后来感觉腿有点疼,一弯腰就受不了,于是到学校附近的门诊拿药。大夫说:好像坐股神经痛,你去查一下吧。当时我吓得不轻,曾听说过坐股神经痛不能走路的事。于是,马上向老师请了假,忍着痛骑车回家治病。

在村卫生室打了近一个月的针,腿痛刚见好,又说得了风湿热,大夫说住院治疗吧,这病三天两天也好不了。父亲二话没说,简单收拾了一下,骑着车带着我就往城里赶,那时住院要到市里面,哪象现在这么方便,每个乡镇都有条件很好的卫生院,一般的疾病根本不用往市里跑。这时离中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医院里,我几乎每天以泪洗面,因为农村孩子上学不容易,到城里复习要费好大的劲,况且那时农村孩子要是吃上国库粮是多么荣耀的事啊!谁知在临中考时,偏偏得了这么一场病。父亲每天陪着我,安慰我:考上考不上不要紧,咱不考也行,只要身体好,干什么都行。同病房的一个老大爷也安慰我,他得的病比我更重。他说:孩子,不要着急,病好了去考试,一定能考好,我相信你,我出几个谜语你猜吧。他说了几个“大路边上”(很容易)的字谜,我全猜出来了,老人家顺势夸了我几句,心情也感觉好了许多。那时我在家里也常猜谜语,曾经买了本迷语大全,对字谜也有研究呢。在好多人的安慰鼓励下,我终于静下心来,听天由命吧,有些事想多了也无用,属于你的,赶也赶不走,不属于你的,求也求不来啊。住了十天的院,病好了,心情也好了,只是父亲好像瘦了许多。中考时没那么多心理压力了,考得也很轻松,以高出分数线十多分的成绩被录取了,也算是幸运吧。当时报的志愿中有三个是卫校,因为从自己的病痛当中体会到了病人的痛苦,所以一定要学医,但最终没有当个临床大夫,却做了疾病预防工作中的一员。

记得父亲在市教育局招生办墙上抄回成绩单时,脸上的始终洋溢着笑容,晚上和妹妹弟弟说,等你哥毕业,挣钱了,回家时买只烧鸡咱爷们经常喝一盅。那时吃只烧鸡成了农村人最奢侈的事情。可是父亲没等到我毕业,没见到儿子买的烧鸡就勿勿地走了。

那时,一天只有一班公共汽车到达那个城市,是早晨六点四十分的车次,学校报到时,父亲四点就起床,简单弄了点吃的,就出发了,因为在路上要骑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还要经过沂河老桥那经过岁月磨光了石板路,那是最难骑行的一段,好多人不小心就滑到了河里。就这样,每个学期,都是父亲骑着自行车来回在这条泥土加石板的路上奔波。最后一个学期前的期中考试,只剩下一门政治要考了,老师急匆匆来找我,说有我电报,当时心里一凛,平时有事都写个普信什么的,一定有大事情,我慌忙打开一看,“父病危速归”,五个黑体方正的字跃然纸上,怎么那么刺眼,我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喉头哽咽了,我转身跑向宿舍。老师说:你别考试了,赶紧回家吧,回来补考。我迷迷登登不知怎么到的车站,现在也想不起来了,本想着上午没车,要倒着车回家的,也许命运眷顾吧,刚好头一天到家乡的车次又增加了一班十点四十分的。一路上两眼始终噙着泪水,要是能一步到家多好啊。等破旧的公交车晃到郊区已是晚上六点钟了(那时交通不好,车辆也差)。等下了车,找到做生意的三哥,让他把我送到医院。在病房里围了好多的人,我都看不清是谁了,只见父亲身上插着好多的管子,已经是昏迷状态了。我淌着泪跪到床前,轻轻地喊了几声“大大”(方言),我回来了,他艰难地睁开眼,声音微弱地说:你---回来了,放---假---了吗?我---没事,等---治---好了---回家---过年,说完他扭过头去,看得出他的眼睛里也是泪花,那天离过春节还有十三天。等到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父亲已经不行了,我不忍心看着我的大爷们给我父亲穿寿衣,剩下的只能站在外面拼命的哭。当我父亲被抬出病房的一霎那,我和弟弟妹妹悲痛欲绝地跪着爬到担架前,哭喊着,重重地磕了四个响头。明白了一生的父亲,糊涂了一生的父亲,就这样被大爷大哥们用地排车拉着回家了。后来母亲和亲戚们都告诉我,父亲是走着上的手术台,他把病情看的太轻了,因为我的舅母头一年腹部也长了一个小肿瘤,是良性瘤,做完手术一周好好的回家了。他想的太简单了,想着做完手术住上一周回家,我也放假了,一家人好好的过个年,所以也没有提前告诉我要手术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得的是结肠癌,手术也不是很成功,伤到大血管了,如果手术不做不会这么早的离去,当时有些人议论。等自己在医院工作了也慢慢懂得了一些问题,不过已无多大意义了。

我的父亲,是一个活泼开朗,性格随和,多才多艺,乐于助人的好父亲。他当过兵,教过学,在村里当过会计,写的一手好材料,帮助过村里好多的人。他对子女严厉,都是为了子女好,当时不理解,甚至说要跟父亲记仇,想想当时是多么幼稚啊。没有父亲的严厉,没有父亲的严格教育,不会有今天的我们,他从点点滴滴的小事教育我们,怎么做人,怎么做事,就连我刚学用筷子吃饭,他都会告诉我们使用筷子的道理,看到我拿筷子的姿势不对,会马上用筷子敲我的手。他经常告诉我们,“严师出高徒”,“严父出孝子”。正是父亲的“严”,让我们懂得了很多道理,正是父亲的“严”,让我们兄弟姊妹互相团结,从未红过脸,从不惹母亲生气,母亲七十多岁的人了,气色很好。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好多的故事不能一一描述,就让它贮藏在我的记忆里,无聊时,苦闷时,它会激励我前进。

父亲就是父亲,一个简单的称谓,他是你的全部,你是他的所有。

父爱是伟大的,是无私的。父亲是山,有山一亲的脊梁,托起我们,为我们撑起一片明净的天空;父亲是海,有海一亲的胸怀,包容我们,为我们指引一条正确航行的路。

我感谢我的父亲!(刘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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