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子花盛开的阳春三月的一个下午,我回到了母校——山城温泉小学。
明媚春光笼罩着的操场上,两位气质优雅、身材窈窕的青年女教师正在给几十个小女生在辅导团体舞蹈。小女生们依次轻盈地在操场上翻滚、起伏,舞姿优美,动作舒展大方,就像一朵朵盛开的桐子花……
创办于1968年的母校现在总占地面积12000平方米,有教学楼、综合楼、教师宿舍楼共六栋,附属幼儿园一所。学生人数基本稳定在1300至1400人,班级数在22-24个,教师过百人。2005年11月,学校由镇中心小学升格为县直学校,隶属教育局直管的副局级单位,更名为“温泉小学”。
1993年,被评为“全国体育工作先进集体”,并被授予“省少儿游泳传统项目学校”。学校游泳队自1989年至2007年连续19年参加省少儿游泳比赛,共获金、银、铜牌278枚。
进入新世纪以来,母校声誉日隆!
2000年至2006年,学校又先后被评为“省教改名校”、“省现代教育技术实验学校”、“市小学示范学校”、“市艺术教育试点学校”等多项荣誉称号。2017年12月入选省学校文化建设百强校名单;2019年8月26日,在市第五届运动会青少年游泳比赛中,温泉小学游泳队参赛取得团体总分第一名的好成绩,获得了全部45块金牌中的18块金牌……
著名导演贾樟柯曾经说过:当一个社会急匆匆往前赶路的时候,不能因为要往前走,就忽视那个被你撞到的人。
1974年元月,母校组织观看了电影《青松岭》。村口有一颗形状奇特的大榆树,导致两次马车惊车的事件发生。原因是富农钱广为了把持车把式的工作进行投机倒把,故意把马训练出“三鞭子”的习惯,大车走到大榆树下不打三鞭子,马就要惊车。
看完这部电影后,我马上想起在母校的西边山腰处,也生长着一棵形状怪异的桐子树。因为其底座向东突兀,故我们常常在上面像骑马一样坐着玩,而到秋天,就爬上去摘雪白的桐子玩——正是“桐子开花结桐子,桐子落了童子乐。”
母校原位于山城北边一座山丘的半山腰上。70年代初期,整个校区同周围并非用栏杆和围墙隔离,而是像梯田一样被分成了三个大台阶。每个台阶上既有活动场地,又各有一到两排房屋。各个台阶之间用人行砖踏步或斜坡道连接起来。
春季的雨后,站在母校的后山顶上俯瞰整个校区:如烟的槐树花似梨花带雨、落英缤纷,掩映着三步大台阶及房屋。钟声一响,学童们就像潮汐一样在教室涌进涌出;夏日的清晨,红日从东山升起时,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中秋之夜,明月高挂树梢,老师们围坐在中间一级大台阶的操场室外月下,吃月饼,品本地特产——云雾绿茶;冬日的雪后,红妆素裹。下午放学了,几个还未回家的小学童们坐着滑雪板,从最高一级大台阶的东西两边的斜坡道上呼啸而下。
母校整个校区虽然平面奇特、面积不大、而且分散,但就像一棵“童子“树,”生产“出一个个活泼、伶俐的学童。这里既有70年代母校的文艺宣传队、武术队蜚声鄂东地区,又有80年代由于学童们成绩优异而被山城人民誉为“勤发奋小学”。
在1975年秋季的建校劳动中,师生们凭着“叫高山低头、河水让路”的豪迈气概,硬是将学校西边山丘的山体挖空了,整平了。
记得一天下午临近放学时,几个五年级的学生突然挖出了1个形状突兀、由几个棒状石块组成的石头。他们用水一冲洗后,在阳光的照射下,立刻艳光四射。我们的张校长恰好经过,喜出望外,大声告诉我们:这就是水晶石!
师生们的心灵就像透明的水晶石,参加义务劳动,在建校劳动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既没有大规模的宣传,又没有大量金钱的刺激,在母校扩建中,周围的街坊邻居们均毫无怨言、默默地奉献了自家的自留地、祖坟地,甚至祖屋。高叔叔一家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之一。
高叔叔一家原来就居住在母校的西边。青砖瓦房明三暗六、面朝东面,地基比母校当时的中间一级大台阶整整高出了2米,高高在上,风水极佳。其右边约3米处就是上面提到的那颗桐子树的位置。
1975年秋天,高家为了母校的扩建,奉献出了自己最珍贵的祖屋。学校则安排高家搬到了现母校大门正对面、斜坡下低矮的街坊里去了。
高叔叔是一个个子不高、老实的中年男子。他在县土产公司工作,平时沉默寡言。搬家后不久,不知什么原因,高叔叔突然自杀了。
高叔叔家搬走后不久,那颗桐子树也在母校扩建中被挖掉了。为了母校的未来,它也失去了自己的乐园和生命。
直到后来参入处理了一户钢厂原居民搬迁的事情以后,我才慢慢理解高叔叔一家当时失乐园的痛苦心情。这户人家在钢厂旁边生活了整整60年,祖屋及周围的一草一木早已深深地融进了他们的生命。其中一颗近60年的梧桐树,他们要求必须小心翼翼地移栽到附近的道路旁边。树成活后,他们才搬迁。
母校的发展,历届领导都功不可没,而张校长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之一。
张校长目光炯炯,是一个聪明而又踏实的人。兼并高家、将母校三级大台阶整为一级,将三面环抱的山丘全部整平基本上都是在他任上实现的。由于劳累过度,还没有卸任时,他就得了癌症,留下了年轻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女儿,在80年代中期不幸英年早逝、撒手人寰了。
“……三月中,吕后祓,还过轵道,见物如苍犬,据高后掖,忽弗复见。卜之,云赵王如意为祟。高后遂病掖伤……”
天意从来高难问,但世间的因果报验却丝毫不爽。
由于张校长也是腋下长肿瘤,所以每次一读到《史记》中《吕太后本纪》中的这一段,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妄加猜测:或许他不该把高叔叔一家就这么简单地打发走了,当然还包括那颗古怪的桐子树。
写到这里,我仿佛听到了一个男童正在朗读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