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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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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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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腌咸菜

母亲腌咸菜

家乡沛县有一句顺口溜:“桌上鱼肉虾,不如一口咸菜疙瘩”。可想而知,咸菜疙瘩的魅力有多大,多具有诱惑力和人间烟火气。

七八十年代,苏北农村经济落后、物资匮乏,大沙河沿岸沙飞四起,一年的收成难以维持生计,缺粮少菜,为了应对寒冬腊月、青黄不接和荒年,农村家家院里都有几个腌咸菜的缸,腌制着各种咸菜,为的是让一日三餐能吃下饭。如没有咸菜,就是端碗干喝玉米粥,干吃窝窝头。所以,入秋后,家家户户都开始腌咸菜,谁家腌的品种多、花样全,左邻右舍都羡慕。腌上了咸菜,感觉生活上有了一份踏实和寄托。

汪曾祺说:“中国不出咸菜的地方大概不多,各地的咸菜各有特点,互不雷同,咸菜可以算是一种中国文化”。但它们都有一个共性,都是田间地头就地取材,不用花钱去买。有的用芥菜、有的用白菜、有的用萝卜,有的用其他菜来腌制。在老家腌芥菜疙瘩是每家必须的,吃饭的时候,如果桌上没有这盘咸菜疙瘩,就感觉没吃饱,肚子还在咕咕叫。

记得儿时,每到深秋,地里的白菜、胡萝卜、芥菜疙瘩、辣萝卜、松腊英等都下来了。母亲就开始收集腌咸菜的食材准备腌制咸菜过冬。

母亲一般都腌制一大缸疙瘩头,一小缸咸豆子。母亲常说,来年时间长,总不能天天吃咸菜疙瘩,得换换样。母亲腌制咸菜技艺非常娴熟,既能把握气候还能掌握咸度,以及装菜的密度等。首先芥菜、胡萝卜、辣萝卜、松腊英等洗得干干净净,晾干切成块状(芥菜、胡萝卜不切块,直接放入);等到第二天,将所有的菜全部都放入缸里;每放一层菜,在上面的菜上撒一层大盐疙瘩;紧接着再放一层菜,再撒一层盐;按照放一层菜撒一层盐的方法一直把缸放满为止;然后加入适量的水,最后在上面压上一块大石头,封口盖好。

大约十天后,母亲就掀开咸菜缸用长竹竿慢慢搅动,水里不时的冒出气泡,院里瞬时飘出一股清香扑鼻的腌咸菜味道,沁人心脾。就这样,母亲隔三差五的搅拌咸菜缸,直到缸里没了气泡,咸菜味愈发浓郁,就可以食用了。

小时候,家里生活苦,一日三餐都离不开咸菜,咸菜疙瘩一直吃到过冬和过年的春季。天不亮,母亲就从咸菜缸里捞出一块咸菜疙瘩,热水洗洗干净,切成均匀的细丝,滴上稍许菜油拌上一碗,就叫我们起床吃饭,一家人围着小桌子喝着热气腾腾的玉米面糊糊就着咸菜,那种吃的津津有味的情形至今记忆犹新!

咸菜缸底的疙瘩头,又叫老咸菜,母亲经常捞出几块放在太阳下面暴晒,这些老咸菜经过太阳的光热,渗透出一层白白的盐粒,变得柔软细腻,母亲将它切成细条,锅里炸几个红辣椒,“呲啦”一声响,放入咸菜翻炒马上闻到一股香辣的味道,它即刻勾起了我的食欲,卷上热乎乎的烙馍,一口气能吃几个,唇齿留香!

上高中后,伙食不够,同学们大都带点咸菜、烙馍、炒面充饥,家庭条件好的,可以有泡面加火腿肠,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我最喜欢吃母亲腌制的咸菜,每到周末回家,总是吵着要母亲切几块咸菜,在油锅里炒一下,偶尔母亲看看鸡窝里有鸡蛋,顺手给炒在一起,然后装在罐头瓶子里。一两周的课后伙食就有了,带上一大卷烙馍,或者一包炒面,灯课后的饥肠辘辘总算找到慰籍。有时,烙馍卷着咸菜,在楼道昏暗的灯光里边吃边看,眼睛看累了,望着窗外的夜空,星光闪烁,憧憬着少年的梦。

等到春忙割麦时,母亲和姐姐天不亮就到地里收割。早饭、午饭都在地里吃,外婆一早起来,就先捞几块咸菜切丝,把积攒为数不多的鸡蛋鹅蛋拿出一两个爆炒咸菜,再把挂在窗台上的一串咸鱼,拿几条煎一下,烧一锅面子水,灌上一大壶,卷起一摞烙馍或包上几个热馍馍,我就去送饭了。烈日当空,口干舌燥,那时我就在想,本来就是大热的天,还吃咸菜,不是更渴吗?可是,除了咸菜,还能吃什么呢!看着母亲、姐姐满脸大汗的狼吞虎咽,那种莫名的伤感和痛心齐拥而上,母亲太苦了、姐姐太苦了!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俗话说“腌一缸,吃一年”。这一缸咸菜,从年底吃起,到了来年春天还在吃。如今,一年四季新鲜蔬菜不断,母亲早已多年不腌咸菜了。但那些曾经和咸菜相依为命的日子,依然流淌在岁月的记忆里,让心中充满了温暖。回想起来,家的幸福,就是一碗咸菜的味道。

在我的家乡,没有一个人不是吃着咸菜长大的。上顿吃、下顿也吃,家乡人对咸菜可谓钟情至极。咸菜,它是农村祖辈沿袭至今的一种菜食,沉淀着古老的文化,洞藏着老咸菜疙瘩的故事,历久弥香,回味悠长……

陈晓卿在《至味在人间》中写道:“我更愿意相信,每个人的肠胃实际上都有一扇门,而钥匙正是童年时期父母长辈给你的食物编码。”逝去的时光里,咸菜的美味,从记忆里而来,从心里而来,氤氲着亲情的味道和乡愁的味道。可是,现在琳琅满目的咸菜,怎么也吃不到像母亲腌制咸菜的那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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