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岸边,夕阳染红了一片。
时令接近晚秋,树叶大多泛黄,河水凝重起来,常州坐落在一片秋日的金黄里。
和三五友人聚在运河岸边的小餐馆。夕阳照进窗格,壮阔的运河慢慢进入夜色,两岸开始灯光闪烁,流光溢彩中的波光,勾勒出古式的建筑、尖顶的亭子、多彩的桥。河中的货船不时的驶过,河水泛着红的绿的橙的蓝的多色的波痕,深沉地呼吸,缓缓地远去。
这河水,从遥远繁华的京都,穿过津门、燕赵大地、齐鲁山水,漫然而来又默然南去,奔向吴越古道、江南水乡。这运河,绵延两千多公里,当年是多少民工,经年累月,一镐一镐地刨,一锨一锨地挖,一篓一篓地背,一车一车地推,硬从平地上开掘出来的世界工程!那些褴褛的衣服、蓬乱的头发、额上深深的皱纹、茫然的眼睛,胳膊上、腿上暴着的青筋……想起这些画面,让人久久难以平静。
大运河两千五百年沧桑的岁月里,它曾负载多少历史故事,映照多少人间烟火。历史已远去,河犹在,时不同矣!
遐想间,餐馆起菜了。最先上的居然是狗肉。一下子把我的味蕾带入了对家乡的眷恋中。
“狗肉滚一滚,神仙坐不稳。闻到狗肉香,神仙也跳墙。”家乡沛县的狗肉历史悠久,闻名遐迩,距今已两千多年。
家乡狗肉“呈棕红色,色泽鲜亮,气味浓香,味道鲜美,入口韧而不挺,烂而不腻,既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又有助消化的药用功能”。而且在吃法上也与众不同,不用刀切,而是用手撕成条状,令人回味不止。
说起家乡的狗肉, 有一段动人的传世佳话,它的成名归功家乡秦末汉初的两个名人—刘邦和樊哙。
《史记》载:樊哙年少家穷,以屠狗为业,泗水亭长刘邦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几乎每天都去樊哙的肉摊吃狗肉,还常赊不还。但樊哙这人讲义气、重面子,不好意思和他计较。可做生意总得赚钱,否则怎么养家糊口?惹不起,躲得起。天生憨厚的樊哙只好将狗肉摊搬到河东去,沛邑就这么大,不到两天,刘邦就打听到了,让老鼋驮过河来继续白吃狗肉。
樊哙搬到河东,因新摊,狗肉卖不出去,刘邦这一吃,众人都抢着来买,几日积存的狗肉很快就卖完了。此后,只要有空,刘邦就来白吃白喝,樊哙见躲不过,恨死那只老鼋,就把老鼋偷偷地杀了,与狗肉一起煮,没想到这狗肉变得更鲜了,常常一出锅就抢购一空,因此,樊哙就成了家乡鼋汁狗肉的鼻祖了。
如今,家乡的狗肉名扬四海,而崔寨的王摊狗肉、城北的樊氏狗肉、张寨张吉亮狗肉、城西胡庙的房家狗肉等较为响亮四方。
驾车途径崔寨路口,王摊狗肉店门前总是络绎不绝,尤其是早上,烧饼卷狗肉,再来一碗胡辣汤,吃的饱饱的,浑身热乎乎的,这在家乡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时光。
小时候,家里穷,很难吃到狗肉。只有等到生病时候,嘴巴里实在没有味道了,去朱王庄医院打针回来,经过香喷喷的狗肉摊时,母亲用邹着起毛的一卷票子,到街上买一绺狗肉,并且用荷叶或青麻叶包着,到家后手撕成一丝丝棕红色肉丝,放进嘴巴里,进嘴就化,一嘴喷香,回味无穷,而母亲也只是看着,不曾尝过一丝。
狗肉,对治疗出水痘,有很好的疗效。记得一年冬天,我突然发热出水痘,母亲急得满头大汗,大晚上怎么办呢?家里距离朱王庄医院还有一段路,村里医务室也已经关门了。这时候,姥姥说,吃狗肉有一定的疗效,母亲就寒夜里来到集上的狗肉摊,人家早已打烊,敲门了多次,店主开门告知没有熟狗肉了,要等到天亮才煮,母亲听着,眼泪都出来了,再三哀求店主想想办法,最后善良的店主从狗肉汤子里面捞了一些碎肉,直接就送给母亲了......如今想起那段往事,也忍俊不禁,狗肉不仅帮着治疗了出水痘的我,那种人间真情和家乡的味道也已沉淀于心了。
往事已成烟云,如今漂泊在外的我们,越发体味着人在异乡为异客的离愁。穿行在生活的快频道上,应酬于宴席碰杯间,品食过天南海北的美味佳肴后,总在心海脑髓里跳动着家乡的那一丝一绺的狗肉香。
是对家乡狗肉的念念不忘,还是是对过往的贫寒交加的岁月的难舍难分?我想,不全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漂泊在外的我,之所以对家乡的狗肉耿耿于怀难以释然,大致与故乡情怀和落叶归根的情愫有关吧。
窗外,运河的水缓缓地流着。天上,一眉秋月,清清朗照,我就像一尾游在月光里的鱼,静静地望着家乡,思念着生我养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