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暮色总是如油画般清秀,浸在糖水罐头里的夕阳发出散落一地的光辉,绚烂而美丽。阳光在手指间滴落,停在一片落叶上,透出光阴的轮廓。
—题记
雨的眼泪
一个春季的早晨,天空却飘着不相称的雨。
絮下的雨,似有夏雨的磅礴,也有春雨的朦胧。贾平凹在描述二郎镇的雨时,说雨到半空里就燃烧了一样,成为雾和粉。此时有几分相似,但豆大雨点砸在地上,荡起些许水声,信步沙河堤上,空气多了些潮气,家乡的气息赶着疾驰的车辆呼啸而过。
一阵雨让沙河两岸的乡亲忙乱了,村子里顿时车水马龙,有收拾行囊的、有拉着化肥去田地的、有带着草帽对瓜花的、有慌紧去盖塑料大棚的、有叫着小孩乳名的……一幅春忙图,在淅沥的春雨中悄然画成,红黄蓝绿。乡亲们甜甜的声音不时漫过心田,似阵阵春风刮过。
雨大了起来,眼看着密集的雨珠大颗大颗地落下,砸向大地和乡亲们的肌肤,地面上荡起豆粒大的水痕。阴云虚没了大地,抬头遥望天空,嘴角忽然一凉又似乎一咸。这是什么?难道天上下有毒的酸雨,没听说过苏北平原下咸雨。啊!天空遗落的不是雨,而是雨的泪。
光阴滴下
雨过天晴,我喜欢坐在树林的草地上,眼睛贴近指缝,象一个顽皮的孩子,从指缝间打量外面的世界。
细白的风在指尖嗖嗖作响,轻轻地划过天空,像藕叶下的春水荡漾开来。稀薄的鸟声就像豁牙漏风的口齿,含含糊糊,似稠密虫吟,似草叶花声,又如同风中掉落的叶子,摇曳着坠入泥土,带着淡淡情愫。
水珠子,从叶上滚落下来,砸在头皮,滴在鼻梁上,全身被淡淡的潮湿缠绕着,空气象一线线丝缕,揪扯着潮湿的衣服,轻轻闭上眼睛,灿烂阳光照亮视觉里的黑暗,远处细长的大堤,象风中吹成的轻沙,稀疏散落在杨树林里。四面的桃花、芍药、牡丹、梨花随雨散落一地,花瓣夹杂着鸟声在风中袅袅升腾,让人突然有了微醺的感觉。
那一刻,我透过指缝的余光,看到了春之希望、秋之收获、夏之灿烂、冬之听雪。一切都在轮回着,看着时间悄悄的从指缝流走,我多想留住这滴滴光阴啊。是的,我们不能延长生命的长度,却可以拓宽生命的厚度,在岁月的长河里,我们不能被眼前的杯酒江湖和纸醉金的世俗迷得不知所措,我们还有属于自己的诗和远方。
树林深处,那个归来仍是少年的我,只身一人坐在空寂的草地上,透过指缝的余光感悟着:细白的风像藕叶下的春水,耳朵里充斥着无数碎落的缠绵,悬垂在头顶的水珠、稀薄的鸟声、粉末一样的阳光,还有桃花、梨花、芍药、牡丹……
很多年了,他们一直停留在我的指缝,在当年那短暂如一瞬的时光里,身上覆满厚厚的绿苔,象一道落满尘埃的布景。
春韭似思
几场春雨过后,菜园的韭菜齐刷刷地冒出地面,根白如玉,叶似翡翠,鲜嫩欲滴,袅袅摇曳在微微料峭的寒风中。
曹雪芹在《杏帘在望》中写道:“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写尽春韭的翠碧旺盛,与春景相衬相美。每读至此,人生如梦初醒,时光就像《红楼梦》在指缝间悄悄流逝。
小时候,每到初春,总喜欢跟着姥姥去给韭菜芽施肥、浇水。韭菜不几天就冒出芽儿,再几场春雨后更是肆意地生长。清晨,细蒙蒙的雨水,落在新蹿长的韭菜上,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孩童的心事。顶着雨丝,拿着剪刀,一会儿就割满一小框,蹦着跳着跑向家,回家迫不及待洗好韭菜,眼巴巴地等姥姥包一顿韭菜饺子解馋。那味道真诱人,真鲜呐……
姥姥种的的韭菜,不知道割了多少茬,姥姥早已离去,母亲也在时光里老去,和姥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留在了指缝里。又是一个春意盎然的时节,想起了春韭清香的味道,那里面浸满了姥姥的爱,点点滴滴沁人心脾。
光阴如诗
每想到光阴二字,总会想起席慕容的诗,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席慕容的诗和散文,尤其是诗,字里行间都散发着淡淡的罗兰香,清新朦胧,如梦似幻。她的诗总是带着淡淡的苦涩,却能很好地表现出对生命的热爱、对青春的追忆、对光阴的珍惜。这个写出优美诗句的女子曾说“写诗只是作为累了一天之后的休息。”她写诗,为的是“纪念一段远去的岁月,纪念那个曾在心中存在过的小小世界”。她的诗里,有爱情、乡情,每一种感情都丰富细腻,让人沉醉。
与诗人相遇,本就是翻看一部跌宕起伏的诗集。游荡江湖数载,而后悄然归隐,几年后带着诗卷而归,却是另一个江湖的剑客。这种挥剑,这种转身,就是诗的决然。在一首首诗行里,在一段段文字里,终觅得一种力量、一种境界。那个村子回荡着好男儿要志在四方的号令,铁马的叮当声一直在心中碰撞,才会有行至水阔处。
依然是一个春天的清晨,望着诗人留下的行行足迹,明光烁亮,我脑海里依然翻滚着席慕蓉的《青春之一》: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日落後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著泪 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光阴如诗,遇见都是美好的节奏,翻动的尽是诗的远方,也是手指间遗落的一缕阳光,亮出光阴的轮廓。花苞,还有着多少即将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