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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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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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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馍

母亲告诉我卖的白面馍是用硫磺熏出来的。

—题记

对于土生土长的丰沛人来说,一天不吃馍,三天不吃面食,就觉得没好好吃饭,没吃饱一样。

从我幼年记事的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次白面馍馍,母亲将白面看得非常金贵,只有到了逢年过节,才舍得把珍藏的白面拿出来做馍馍。吃白面馍对我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那时,一年四季,最离不开的“美食”是山芋。我们这叫红薯,它不择土壤,产量又大,所以遍地栽种。收红薯时,家家做两手准备,若赶上晴天,就多晒些红薯干,供给一年;同时将又脆又甜的红心红薯,精心窖藏,备作冬天的口粮,从霜降一直吃到惊蛰。红薯,人吃;红薯秧子打草面,喂猪。既保证人不受饿,还能养猪,一举两得。

平日饭食,多是包谷面馍、高粱面馍、玉米窝窝头,加上红薯汤,大米、白面,是为梦想。因此,村里流行一句顺口溜:“红薯饭,红薯叶子馍,离了红薯不能活。”

偶尔跟着母亲去赶集,我眼睛盯着卖白蒸馍摊不舍得眨眼,不开口让母亲买给我吃,她会装作没看见,家里姐姐妹妹都想吃,买一个是分不过来的,再说吃惯了,母亲也负担不起,缺粮少食,有时候还要去舅舅家借粮食。

卖白蒸馍的摊主碰到行人带小孩路过,就会故意拉长音吆喝,跟着大人赶集的小孩,就不由自主的跑过去,不少大人迫于小孩哭闹就给小孩买一个。这时,母亲会说:“刚吃过饭,小孩不饿,家里有吃的。”说罢,就拉着我赶紧走开。

我有点气恼:凭什说我不饿,我饿着呢,谁不知道白面馍好吃!我磨蹭着狠捏一下她的手臂,母亲嘴里念念有词,一脸严肃,有点要打我的姿态,说嘴馋会烂嘴。我就相信了母亲的话,怕烂嘴,相信她没有说谎。

后来,地里的收成多了,交了公粮还有余粮,就在家里也可以自由地吃白面馍了,母亲每次打面回来,我总喜欢抓起一把带着余温和麦香味的面粉闻一下。这时,姥姥拿出大盆,开始和面蒸馒头,可姥姥和母亲做的白面馍没有集市上卖的白面馍白。

她们做的白面馍带点土黄色,品相和卖的白面馍没法比。母亲告诉我卖的白面馍是用硫磺熏出来的,不能多吃。

母亲对我说的时候一脸的神秘却非常认真,我又相信了母亲的话,相信她说的是对的。从此,我就对集上和溜乡卖的白面馍打消了贪吃的念头。

再后来,白面馍可以畅开无阻地吃了,到吃不完的时候,姥姥会把白面馍切成馍片,用油煎着吃,有时候为了省事,化一碗盐水,馍馍片沾一下,煎得焦黄,香酥可口,那时吃觉得像吃肉一样香。

我吃着自家白面馍长大,又不得不离开家乡到他乡觅食,再也吃不到那土气的白面馍了,我买面粉回来自己蒸,蒸出来还是没有那白里透着的土黄色,吃不出金黄的麦香味了。

我心头泛起一阵惆怅,越发想念昔日老家里白面馍的味道。

我学着姥姥的样子油煎馍馍片,我不怕费油,比姥姥用的油多得多,到出锅时还洒上佐料,可终究也没吃出那时和吃肉一样香的味道。

难道是我忘记白面馍的味道了?不,我明明也很饿,我只是不想吃没有小麦黄的白馍,我只是忘不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想念!

前几日,看到《走路上学》这个节目,里面一个镜头:生活在贫困山区的一个女孩儿,生日时吃一碗方便面,已是莫大的幸福。

看后,心里一酸。一下子,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了对白面馍馍的那种期待。

小时候,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是最难的,天天红薯汤,杂面疙瘩汤,吃的够够的,胃里还时常有酸水在嘴里转悠,就这样的光景,家里的存粮也难以继日,姥姥就给舅舅捎信,粮食不够了,缺袋子把面,于是,我们就开始天天盼舅舅来,舅舅来了,白面馍就有指望了。

不几日,一大早,舅舅顶着露水送来两袋子面,他从褂子口袋摸出一把诱人的水果糖,我们一扑而上,瞬间抢光。母亲看我们围着舅舅转悠,特高兴,一边和面,一边笑说:

“你几个别怪,你舅舅一大早,让他歇一会吧。”

舅舅说:“没事,我就喜欢小孩子。”

过来摸摸我的小脑袋,说:“想舅舅吗?”

“想!”大家异口同声地喊。

舅舅笑着点上一支烟,问:“为什么想舅舅呢?”

“舅舅一来,就能吃上白面馍啦!”

母亲一旁,笑了,笑得泪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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