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时的川南农村文娱生活非常单调,看露天电影已是人们求之不得的高级享受了。
自贡盐业地质钻井大队经过勘探,发现我们村子地下有盐水和天然气,便征地建了个井场进行开采。一时间,井架高耸、灯火通明、钻机轰隆、鸡犬不宁。虽然给村民的生活带来了不少影响,但大伙不仅没有一点怨言,反倒沉浸在这种“热闹”之中。同时还获得了不少实惠:修通了一条碎石公路、每家拿到了一笔征地补贴、全村人点上了电灯、小伙子们耍女朋友也有了优势,当然还有一件惠及十里八乡村民的好事,那就是有露天电影看了。
钻井大队为了丰富一下钻井工人们枯燥的野外作业生活,每月都会从自贡派电影队下井场来放映一次夜场电影,而且一放至少就是两三部影片,放映地点就设在宽敞的井场坝里。井场坝除了堆放钻杆、钻头、滑轮、钢绳等作业工具外,还有大片水泥空地。
钻井工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中青年男人,放电影那天他们会提早下班,脱下油腻的工作服,洗完澡换上真丝寸衫喇叭裤,斜靠在一排排摆在最佳位置的楠竹条椅上。他们每人泡一大玻璃杯花茶放在跟前,一边磕瓜子一边大声武气地吹牛,有人还会与正在调机倒片做放映准备的女放映员开开玩笑。
每当放电影时,村里那两三个平日里与钻井工人们混得较熟的“操哥”,便会提前赶来帮忙。他们在指定位置帮放映员竖起两根毛竹竿,撑起一块宽宽大大的银幕。完事后便坐入工人们的坐席里享受嘉宾观众待遇,让其他村民好生羡慕。
每逢放露天电影,村民们就像逢年过节一样欣喜若狂。大伙早早从地里收工,吃过早夜饭,男女老少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赶到井场坝,拿着五花八门的凳子椅子或草垫子,在钻井工人席位以外的地方占好位置。去得早的人倒能坐着自带的凳子看,而邻村来得迟的就只有站着看了,把整个井场坝几乎围得水泄不通的。一些小伙子,干脆就爬到旁边的树杈上看。还有看不到的人,就动开了脑筋,站在银幕后面看,尽管看到的画面是反的,照常是津津有味。
那时有青年男女特别爱借看电影之名,在夜幕之下谈情说爱“耍朋友”。这样一年半载下来,说不定就能促成两三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当年的电影大多是黑白的,一些影片中人物的经典台词,人们几乎都能背得下来。只要第一天晚上看过电影,第二天出工时,就会有人在田间劳动时绘声绘色地谈论起电影里的情节。最搞笑的是我们这群村娃,总爱模仿电影里的人物。要么模仿英雄,在腰间插一杆自制的木头手枪,学着游击队长的样子,嘴里“啪、啪、啪”地响个不住。要么扮演坏蛋,嘴里“八嘎呀路”“死啦死啦”“开路开路”地嚷个不停。村子里的院坝晒场便成了我们模拟抗击日本鬼子最好的“战场”。
还有电影里的一些插曲,那《柳堡的故事》里的《九九艳阳天》,那《上甘岭》里的《我的祖国》,那《铁道游击队》里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旋律是多么的优美动听……
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虽然当年的井场坝如今已变成了养猪场,但在井场坝里看露天电影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上了点年纪的人都喜欢怀旧,更何况那毕竟是我童年时光的一段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