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广媛(天津)
早春微寒,行走在解放桥的木质栈道上,目光不经意流转,邂逅到海河平静无澜的水面上升腾着袅袅雾气,缥缈如云如梦如惊鸿,曼妙似一袭轻纱,婉约若一帘江南烟雨,而在不远的河湾处,一叶小小的扁舟正缓缓地划过,顷刻间融入到“孤帆远影”的意境,安静地似乎可听到时光漫步的声音。
喜欢这样简约的微寒,在春回大地之前的清浅岁月,温和地释放着淡雅的魅力。不是三九隆冬入髓入魄的凛冽之寒,不是萧瑟深秋沁心沁骨的清冷之寒,此时的微寒氤氲着玉壶冰心的真意,晕染着怦然心动的情愫。它在静默等待,等待一场声势浩大的花开,海棠绚烂如锦,满树繁华若翩翩蝶舞,在暖风袭人处唯美地演绎轰轰烈烈的情怀,雪海云天的树冠与落英缤纷的地表悄然酝酿一季芳醇的浪漫,誓言和着暖暖香气在光影里沉浮。那时那刻的美好,是阳光和煦,是春风清朗,是胭脂雪染的海棠纷扬飘落,更是微寒时节心心念念的明媚,明白终将春暖花开,纵然再多寒凉,亦可温柔相待。
就像喜欢《疏影》,单单是读起来已然芬芳四溢,很想知晓几百年前姜夔度此曲时怀有怎样的心境,是不是暗藏着孤芳自赏的清姿和高洁傲岸的风骨,偶见丝丝古雅的意蕴,又似乎风过一般了无痕迹。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和靖先生这一句浅浅的咏叹,道尽了梅花清幽香逸的气韵,也网住了我的心,隐居西子湖畔,结庐孤山,梅妻鹤子,恬淡自居,多少人为之倾慕。而在陈与义所作的《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一词中,若不深解下阙的沧桑零落之感,光是一句“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奇丽的风采已然迸发,总让人联想到白衣无暇、仙姿飘逸的温润君子,一笛一剑走天涯,在暖风迟日的杏花疏影里,独自吹笛,那笛声是岁岁年年的私语。
就像喜欢淡烟、朗月、和风,喜欢浅喜、清欢、轻语,没有“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浩瀚大气,没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刻骨铭心,但又是异常地唯美精致。恰似在黑与白之间,在错与对之间,在苦若汤药与甜若饴糖之间,在伊人红妆与素面朝天之间,总会保留一大段安稳静谧的空间,潜藏着若干种可能,蕴含着无限的力量,宛如风雨散尽后的朗朗晴空,宛如流沙划过后微微张开的手掌,宛如万物复苏后的桃花春水汩汩流动,一切是那么柔和,一切是那么安然。
一盏茶香后微涩缓缓回甘,丝丝萦绕于唇齿之间,细水流长般润泽心脉;一支筝曲后心静若水,世事繁杂皆幻化作唇间的一抹浅笑,罢了罢了,无须争辩什么,何苦白费心神,春江花月夜这番良辰美景,足以荡涤尘埃。如此这般,微寒亦是极美的,怀有一颗向暖的心,在微雨黄昏独自撑伞漫步在青石板路,幽幽孤独拂过眉弯亦有别样情韵。心中有含苞翠蕊,心中有暖风低回,微寒的时节淡看山河岁月,轻笑不语,快意地迎接风和日丽。
文章2018年3月30日发表于《天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