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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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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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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煤油灯

父亲虽然去世二十多年,但他制作的油灯却记忆犹新,每当我家更替现代化灯具时,自然会想起父亲特制的煤油灯,因为它记录着当时家庭生活和人生风雨,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与努力。

煤油灯是不通电年代里普遍使用的照明工具,因材料不同,手艺不同,煤油灯的简陋与精致不同,样式也不同。父亲不识字,但他贴近生活的创造力让我敬佩。他制作的油灯经久耐用,既防风又防雨,既能手提也能挂在墙上。家里起初的煤油灯,是父亲用一个药瓶纯手工制成的,先用钉子在瓶盖中央钻一个黄豆粒般大小的眼儿,为了不烧坏胶瓶盖,上面背一个穿了眼的铁皮盖,再用薄铁片卷成寸余长正好能插进孔眼儿的灯芯,再用棉线搓成三四寸长的灯捻,用一截农须草从灯捻的回头处穿过穿入灯芯,然后用手慢慢一拽,灯捻就从灯芯抽出一截子,插入瓶内煤油润透,从穿的那一头往下抽,露出豌豆粒大小的捻头,盖好盖子,用火柴一划点燃,煤油灯便开始冒着一缕油烟,发出如萤如豆的光亮。在有风的时候,煤油灯容易被风吹灭,火柴划了又划,油灯亮了又灭,对能防风的手提马灯是多么的祈求奢望呀!为了省钱,父亲对油灯进行改造,用厚木板凿一个能把油灯嵌入三分之一的灯座,找几个空罐头瓶用开水烫掉瓶底,用作油灯的防风玻璃罩子,可是它防风不防雨,雨天提灯在户外活动,被飘落的雨滴熄灭。于是父亲仿照马灯能防风防雨的设计理念,又制作了防风防雨的油灯笼,在灯座上固定四根或六根一尺多长的铁丝柱子,上口向内微收固定在铁丝圈上,顶端固定一个锥形的铁皮帽子,把猪尿泡吹成气球,套在铁丝上,油灯笼就做成了。

那天晚饭后我乘父亲在地里干活没回家的机会,提着油灯笼在石板院坝打陀螺,挥舞鞭子使劲抽打,响声像放鞭炮,陀螺就飞速的旋转起来,不仅顺着用力方向滑动,还发出嗡嗡的声音,我玩的高兴过瘾,还用山歌的腔调哼唱着:“月亮走,我在走,我与月亮一起走,何时点灯不用油,照明不用愁?”。母亲听见了,站在门口呼唤我,“别浪费光明,快回来写作业”。我刚进门取书包,父亲跟着进屋把准备教训我的荆条扔在旁边,我意识到父亲已窥视了我的贪玩,便蹑手蹑脚地提着油灯笼和书包向堂屋的方桌走去,父亲接过我手上的油灯笼,换了一盏带玻璃罩子的油灯说:“这个亮度要好一些,不伤眼睛”,他用针尖把幽暗的灯捻轻轻一拨一挑,煤油灯恢复了定准的亮度,母亲借着光亮开始翻动一家人的鞋袜或缝补那永远缝补不完的窟窿,纳不完的鞋底,做不完的针线活。我借着光亮在方桌上写作业,父亲坐在旁边用针线串的高粱棒棒教弟妹识数学习加减法。语重心长地说:“上学跟夯土打墙一样,就怕坏第一板,念书跟吃饭一样,贵在消化吸收,没有文化就像灯没油一样,照亮不了前程,光阴就像陀螺一样,转的很快,转走了就转不回来了”。我听完急忙作答:“今后我保证不在贪玩,好好学习”。从此,煤油灯成为我学习的伙伴,在慢慢的长夜里不仅给我的童年带来光明,带来了温暖,带来了乐趣,也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与努力,打开了我童年的智慧门窗。

我们姊妹四人都上学了,家庭的负担也重了,母亲为了不耽误集体挣工分,晚上在油灯下纺线织布,给我们全家人缝制棉袄棉裤,做布鞋编草鞋,包揽了全家人穿衣穿鞋问题。为了攒钱建房供养我们上学,白天搞副业害怕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父亲就利用晚上搞,经常是点着油灯开采石板,周围房左邻右的石头桌子、石头案板、磨盘、石板房上的石板几乎都是我家生产的,而且价格低廉,困难户就象征性的收钱,几年过后周围群众对父亲的评价很高。家门中的三爷夸赞他是“油灯下的铁人”。生产队年底晚上开公分兑现决算会,参会的社员像赶集一样涌向保管室,有打手电的、举火把的,甩火绳照路的。没有人提马灯的。每次开会父亲把他特制的油灯加满油提到会场上照明,母亲便唠叨:“人家有马灯的都不愿意提到会场照明,你显摆个啥,还把油钱贴上”,父亲却说“方便大家,也方便自己,党员就应该为人民服务”。

父亲的油灯不仅照亮了我们的家庭生活,而且照亮了我的童年,更照亮了父亲的质朴、辛劳、纯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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