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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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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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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的冬夜

山村的冬夜,给人的是一种静谧,一份宁静,一份温馨,一份美好的思念,一份人间烟火味的回忆。

“夕照桦叶丹,红晕霜满天;山卯落日圆,乡村增暮寒;炉膛篝火燃,家务人不闲”。这首歌谣是陕南山村进入冬夜的真实写照。在那泥土墙,青瓦房,煤油灯,竹背篓,出门走路用棍撑的年代里,忙活的农人们扛着农具乘着暮色往家赶。家里家外,还有一大摊事,白天和黑夜分了工,农活也分了工,白天有白天的农活,晚上有晚上的农活。

各家各户的鸡、狗、牛、羊在天黑之前自动进圈、钻笼,这些动作它们烂熟于心,就像是祖祖辈辈流传的规矩,谁也不会走错,也不会不回家,恪守着自己的那点方寸之地,恪守着对家的忠诚。寒风四起,掠过乡村,完全不闻犬吠之声,夜空里偶有月儿的余晖,愈显山村冬夜的宁静。

冬夜,火才是真正的王者,有火就有温暖,有火才有故事。灶膛里,旺旺的柴火烧起来,那柴火,烧红村上一轮轮的太阳,熬沸村上一瓢瓢的月亮,周而复始,为农人熬春煮夏,世间的杂烩在锅里扑腾。火如莲,锅若佛,一火一锅,尘世的油盐酱醋米面便在沸腾的汤菜里参禅悟道。灶门口,负责烧火的我折着稍子柴,向灶膛加薪,把火烧得通红,屋内暖意浓浓,火就卟哧卟哧地响起来,母亲说,喏,火在笑,我听不明白,火为什么会笑,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忙着切菜做饭的母亲没时间解答我的问题,只是说,火笑就预示着家门平安、吉祥。我拿着吹火筒使劲吹,想让火笑的声音更大些,火筒口在我唇边印下一个黑色的圆圈,如同那谜底上的封印,永远无解。一会儿,火炉旁的小方桌就摆上了香菜萝卜丝,白菜豆腐,凉拌菠菜,泡萝卜杆杆下酒菜,火炉上方吊着一个能升降的铁吊罐,里面炖的是猪腿萝卜和干豇豆。一家人围坐在坐在火炉旁,一边烤火,一边喝着温热的柿子酒,吃着柴火炖肉,酣然地解除劳顿困乏,那种享受太过瘾了。当母亲把一盆炒好的酸菜浆水倒进煮沸的糊粥面锅里,搅动几下,那股清香的酸味就搅动了我们全家人的味蕾,吃面的声音像扯布一样响成一片。

在漫长的冬夜,有很多事要做,女人们吃罢夜饭,洗碗喂猪,給牛羊上夜草,靠在床头,在由灯下,用针线缝补衣服扎布鞋底子,给全家人做一双过年穿的白毛底布鞋,或者织毛衣等。男人们要做的事也很多,烤酒、吊粉条、推石磨等。我最喜欢看父亲磨豆腐,不仅让我学到了浆水点豆腐鲜嫩可口的技巧,而且在推磨的体验中感悟哲理。父他把磨架固定在木稍上,手磨上扇边缘安一个能让磨转动的杠杆手柄,母亲用勺子给磨眼灌泡涨的水黄豆,父亲掌控手柄杠杆,石磨就会轰轰转动起来,一推一拐间,黄豆便磨成白色的粉浆。父亲的胳膊酸得就没劲了休息,我写完作业趁机搬动手柄推磨,可磨转个半圈,便拐不动了。我和妹妹又搬又推,才勉强转过去。父亲说,推磨要一鼓作气,如果中途稍有松懈,磨子就拐不过去。多年后,妻子患乳癌,内弟不幸遇难负重前行的我才明白,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在手推磨的实践中,我不知拐了多少弯,一次次停顿,一次次重来,我有多少次就差点没拐过去。在那个年代,石磨转着一家人的生活,我们转着自己的年轮,转了很多年,从不懂事的儿童少年转至青春韶华,如今,我已年近花甲,磨豆腐那种轰轰作响的声音,还在脑海里一圈一圈地转。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山村冬夜烤酒的场景,大多数农户把发酵好的柿子酒、拐枣酒、甜杆酒放在冬季农闲季节来烤,这一烤就是几天几夜,像过大事一样热闹。灶台安放一个牛头锅,锅里架一个圆台体的木甄,上口套一个肥厚的草圈,上面再架一个天锅,灶膛里的薪火燃得很旺,像蒸笼似的冒着热气,蒸馏而成的酒在接酒的瓦罐里汩汩流淌,浓郁的酒香拌着绒绵绵的白色雾团在空中飘散着,山民们嗅到味道后,三五成群吆号着晚上来帮忙、赶酒场娱乐宵夜,这是农村最热闹,最具人气的农事活动。帮忙的围卓而坐,划拳猜宝,老虎杆子,人声鼎沸,“宝到你家,一心敬你,二喜临门,三星高照,四季发财,五金魁首、六连高升、七巧梅花,八马蹦蹦,九九长寿,十全大美”,从零喊到十,声声入耳,句句吉祥,那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气派,显示了山里人的大气豪爽。土酒喝后不上头不伤身,很受人们的喜爱,他们自豪地说这才是陕南人正宗地道的“土茅台”。再好的瓶装酒都比不上陕南土酒更绵长、更强悍、更纯粹、更香甜。晚饭后,每个人的脸上都醉成红朴朴的,憨嘟嘟的,围炉而坐,满面春风。蓝红色的火苗舔着茶壶,一股扑鼻而来的茶香充盈整个房间。家常话的话匣子也渐渐打开,叙旧,拉家常,话人世沧桑,其乐融融,心气高涨。他们在忙里偷闲中谈笑风生,在劳动中感到快乐,感到充实。

山村冬夜的烟火给了人间温暖,煮沸了乡村的生活岁月,映红了农人们的脸颊,浸润了乡村平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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