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有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叫“红苕”,是五谷杂粮中的一个品种,果实红艳艳圆溜溜的,含有蛋白质、糖、钙、麟、维生素、胡萝卜素等,营养价值很高,生吃清脆香甜,不似水果胜似水果,蒸煮烧烤入口软糯香甜,芬芳可口,勾引味蕾。入冬后,城市大街小巷的人行道上,老人推个烤炉慢慢地走着,烤炉里红薯溢散出沁人肺腑的飘香,勾起我对乡村生活的回味。
红薯的藤蔓有断头再生的顽强生命力,一根长藤剪成无数节,插进泥土就会成活,如论是山岗还是沙土,红薯都可以顽强生长,是一种耐旱耐瘠薄的高产粮食作物。史料记载:红薯是西班牙人从美洲的墨西哥、哥伦比亚携带到菲律宾等国栽培的,明朝1593年,福建的陈振龙从菲律宾千辛万苦把红薯引进中国,他先是偷运薯藤失败,后来想到把薯藤绞在绳子里偷偷带回福州引种成功,清朝推广全国各地种植,不仅改变了中国的粮食结构,而且使中国人渡过无数次天灾人祸饥荒。
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大集体相对落后,粮食单产很低,红薯无凝是各家各户赖以温饱的主要食粮,生产队的阳坡地,农户的自留地普遍种红薯,家家都有几个深浅不一的红苕窖,用来储藏红苕,窖越深,红薯越稳当,不腐烂。生产队建有大苕窖,多数建在背风向阳的山坡上,进口像防空洞,向下挖成圆台状的深洞,至少能窖藏万斤苕,是专门储藏红苕种子的。立春后,生产队就在土地相对平整肥沃的地块育红苕种子,地边还建一个夜晚两人轮流看守红苕母园子的小房子,防止狗子野物和小人偷吃苕母子。立夏后红苕母子就长成一兜兜红杆绿叶的藤蔓,立夏前后,下雨乘墒插植,经过除草、追肥、翻藤,七月底,苕藤的根部就像少女的胸慢慢隆起,看到撑破地皮漏肉的,我好奇地用手指刨土窥视,爷爷说:“手贱打手”。月底,农户就开始在自留地里间断性的挖红苕,苕藤割回去用刀剁碎喂猪。霜降过后,是红苕收获的季节,家家户户屋里的红苕堆积如山,下窖挑剩有破伤的、“八月炸”、“角苕”,堆在墙角盖着,农户每天早上蒸一大锅红苕,那袅娜的青烟拌着薯香,随风飘散,钻进鼻腔,让人口馋。人吃剩下的给猪做精料,拌一些苕叶糠,猪吃食的响声像拌谷子一样,扑通扑通,三下五除二,一大盆猪食吃个净光,一两个月,猪吃得膘肥体壮,圆滚滚的。过年的猪肉吃起来滑润,口感好,让人味蕾绽放,那味才叫纯绿色的土猪肉。
红薯最大的弱点不好保管,容易腐烂,进入寒冬,窖里的红苕有浑身长白毛的烂苕生成,我母亲把它捡出来,剥去皮,捏成团,像烙馍一样打在石墙上,叫晒“烂红苕耙子”。那年二三月闹饥荒,能吃的野菜、蒿子、树皮、麻根、谷糠全吃光了,不少人得了浮肿干瘦病。我母亲把烂红苕耙子磨成面,叫“烂红苕面”,把它和成面团,做成刀削糊粥面,是当时最好吃的饭了,看起来,黑不溜秋,吃到嘴里光溜溜的,像黄鳝进洞似的,哧溜下肚了。在我上学期间,红苕是我唯一能吃到的零食,柴火灶里,红苕和我与瞌睡一起守候。母亲用火夹翻一翻红薯,一股香喷喷的味道扑鼻而来。那时候才知道,饥饿与红薯的感情那么深厚。
如今,遍地城乡的生活超市,集镇农贸市场,红薯是不可缺的交易产品。现在市场上的红薯卖到一两块一斤,而且,红薯粉条、红薯干、红薯蒸肉、红薯凉粉、红薯面花卷馍、烤红薯,身价成倍升值,成为城乡居民最喜爱的绿色食品。
大垭老家一户留守老人夫妇,最喜欢吃软绵绵、甜丝丝的蒸红苕,8月过后,为了防止野猪侵害,老汉给红烧地边挂了一根电线,地的周围挂了一圈电灯泡和竹板,电线的一头系在床档上,夜晚隔三间五拉动电线上系的绳子,晃动一下地理的电灯泡,响几声竹板来吓唬野猪,红苕倒是收了,可是甜丝丝的香味却招来了野猪,差一点把老伴吓坏了,一个冬雾缭绕的早晨,老太婆捡了半水桶红苕放在门外洗尘土,用擀面棍捣腾的哐哐响,嘴馋的野猪就潜伏在门前的树林里,老太婆捞了一笊篱红苕端进屋倒在锅里生火时,野猪乘机偷吃水桶里的红苕,老太婆出门惊讶一声,野猪的头挂着桶耳子向后拖了一米多远,洗净的红苕滚了一地,大嘴獠牙,咔嚓咔嚓把地上的红苕吃光才离去。晚上,馋嘴的野猪多次来拱门,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把两个老伴吓得只有站在楼门上放鞭炮驱赶。天冷了,街头巷尾多出了许多烤红薯的烤炉,烤炉多用半截铁皮油桶做成,看起来粗糙笨拙,但烤出的红薯味道很诱人。小贩站在烤炉前,也不大吆喝,因为烤熟红薯浓郁香味儿就是很好的广告。我停下脚步,指定炉中红薯,小贩即取出用杆秤称了。刚出炉的红薯自是热得烫手,我就咝咝啦啦地用手捧着,既暖手且饱肚子,那热乎乎、甜丝丝的味道,依然是我童年时期灶膛红火灰烧红苕的味道。
明年我就退休了,只准生一个娃的我,女儿已脱离乡土,进入现代化的大都市,要想再能吃上那软绵绵、甜丝丝的红苕、香香香喷喷的土猪肉和土菜,我想回农村享受田园生活,亲手劳作,老年生活才有甜蜜的味道,乡愁记忆才会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