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午后起隐约下起了雨,听上去不是雪飘的声响,于是南国的世人似乎少了些惊叹。2019年冬天来了很久了,阳光却一直很妩媚,常晴空万里里总觉得活在春天里。亭子里,林子里,桥头,草坪里,满是晒太阳的人群,暖暖的聚成一团团的,好似林子间的花儿一般,各自有序的散落在尘埃里。其间人群里老年人居多,常三五成群,或几十人的人群扎成好看的堆,树下,亭子的长座椅上,石阶上,花坛边围着拉二胡等的几个老者,弹唱自如间安静得很,其中没有指挥,兀自各自吹拉弹唱,兀自聆听其喜爱的戏剧,有时常从旁经过,目光总是充满着钦佩的望着,也许是这种规模不小的人群自发扎堆的相融在一个文化的氛围里,其类似的场景在我的记忆里从来都不陌生,于是我的身姿没有靠近这种剧场,但是心里却贴着很近,也许这群人我可以称之为婶子大娘,叔叔伯伯之类的乡亲辈分的人,实在是油然而生一种情愫,那就是与生俱来的淳朴与纯真,这种情分皆与大地相隔很近,与天空相隔很远,但是与我内心的熟悉程度却很高,从来都不陌生这种境界。
于是当我带着艳羡的眼神,心态去注视这群人的时候,我的心里瞬间澄澈得很厉害,在这种人群中我体会不到生命的苍老,有的只是生命的一种安详,在冬天的阳光里,临水的桥亭下,世人总是自觉的伸开自己平日里紧绷的触角,然后若毛毛虫般支开自己心里肥胖的希望,方向以及忧虑。也许当大地,岁月与生命全然间没有丝毫的隔阂的时候,万物间的相处方式其实同一种相似,那就是静待花开,岁月安好。桥下的亭子水中的荷已经枯竭,但我却大抵不以残荷而命名它们,或许我看到它们的根系在阳光下的水中,正在稳稳的扎着冬天的安和,而从来不恍惚,不颓然。琴声,二胡,各种江南人的乐器或许并不那么齐整,抑扬顿挫,或大弦小弦的落玉盘,但其间看上去听上去就是一种和谐,合时宜,且声音轻重皆有时。当然我并没有像一个老者一般的完整的听上一场戏,但是我途经时总是面带微笑,或如魏学洢《口技》里那句“微笑,侧目,以为妙绝”,常常那一刻仿佛登上一个很高深的殿堂,而逐渐的圆润心中儿时熟悉的那种听戏的稚气与灿烂。
很多回忆是一辈子的,回味起来甜甜的,怎么也抹不掉,就像香油奶油一样,有着油 ,儿时的质般的一层层的渴望,无穷无尽的朝着天空原野生长,然后飘到一望无际的高空,遐想很多缤纷的梦想,在梦想里从来都不会醒来,也不会疲倦,更不会忧伤,只是犹如坐在一个太空飞船上,飞着飞着,升高了自个的身体与心里的翅膀,然后笑眯眯的满足得乐不可支。于是儿时对相拥人群的渴望很甜美,集体在流水人家的地坪子里,坡下支个幕布看电影,看人群的高低起伏的身影一撮撮的,然后大人小孩的笑声一阵阵传来,有时似乎要将坪子里的人尚未安坐下来的喜悦荡漾起来,而随着放映机哒哒的磁盘的声响,人群安坐起来,肃然而然的沉浸在影片里,俨然村子里在完成一场伟大的使命,皆在全力以赴的为之努力,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那时贫乏之中的一种滋养,滋润与滋生。人群是伟大的真实,真实得各自将心里的希冀,兀自接轨成一段心灵的旅程。
但看电影时的电影,那时故乡方言称之为看戏。一般言之看戏去,是到本村或邻村看电影,而当年看电视,也算是一场隐然的看戏。队上稍微宽裕的人家,他们会节俭中买来电视机,于是乎一到晚上,尤其是夏天的晚上,他家的堂屋里就会有很多自己带木长凳子来的村民,拉着孩子一起来,自个儿将凳子摆下,然后呼啦啦的坐成一堆,看电视的过程中也有乡亲说话声的,大抵都是自个孩子吵闹,于是乎大人大声咋咋忽忽,其余人哄笑,时而静,时而喧闹,时而俯仰生姿的人群座落里,笑声划着大小不一的声波荡漾开来,像故乡老屋前的小河水,细细的水纹从来很稳重,有时又似乎是谁家在大堤的大河里舀水声哐当一声两声的砸得清晨或傍晚不寂寞。于是乎看电视的人看到月亮升起好高了,仍然打着哈欠睁着眼睛盯着电视机,后来人群一拨拨的堂屋里挤不下,只能到他家地坪子里散开看,这样一来似乎夏天不热了,不用蒲葵扇扇风,扇蚊子,因为扎堆的人群张三家李四家王五家的婆娘们好多的家长里短,叨叨叨的偶尔也挥着蒲扇,扇得天空都醒来,然后张望着地坪子人群这场戏,看来看去,星星月亮看人群,人群从来不看星星月亮,因为他们觉得星星月亮从来都不会走,在自个的屋子上挂着,不会丢的,且等回家时会照着自个回家的路,很暖和的。
故关于看戏,实际上就是看电影看电视,当然看戏中也包含着听戏,但当年故乡也有一种戏不用听只看的,那就是皮影子戏。皮影子戏看得很精致,因为皮影戏的人太小,且肢体动作不睁大眼睛认真看,根本就看不清楚本末,再加上孩提时都顽皮,于是乎看皮影子戏就是在看人影子的东西南北方走来走去,后面配音人说的什么根本一个字也听不清。有时顽皮到跑到后面看操作皮影子戏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也算是一种看戏听戏吧?
湖南益阳 刘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