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辣椒
现如今没有外嫁出本省地域,于是乎与辣椒的渊源一直在延续,延续得自然而深深浅浅,若即若离的感觉,甚至每一天从未与之失之交臂,有时意念之际,觉得这是一种缘,姑且算是一种相遇相知吧。世间的万物之际都有这么一种情分,不然就不会有那么一句千年修得百年修得的俗语,意蕴着前世今生来世的三生三世间,处处十里桃花,那是春天。是的,春天百花明媚,万紫千红,草长莺飞之际,世人的心总是明里暗里的潜藏在哪一朵花,或者哪一根丫枝的碧绿上,当然广阔一点的有天空,山脉,海与远方,人总得朝着深远的方向,放飞生命的渴慕与吉祥,于是乎在这春季里,平安与向往往往是最虔诚的意愿。故辣椒的身影常在四季的季度里从来都不缺席,它代表着一种生命力的顽强与滋味,至少在我们这里,故乡的左邻右舍,乡愁中辣椒是一种不屈的倔强,就像是一碗清水,即便一尘不染,这时候从你的鼻翼间呼吸自如的必然有辣椒的芬芳。
其实对于爱吃辣椒的人来说,辣椒的风韵不在于它的辣,而在于它的芬芬,小小的身板儿内心深处火辣的情感,顾盼之间总给人以刺猬或仙人掌的宿命模型,而一旦沾上你的唇齿之间便是一种火辣辣的全身心的熨帖,仿佛热腾腾的熨烫衣服的器皿,将你的毛细孔里的徘徊,迷惘,惶恐与思念都熨烫成徐徐的烟味儿的气息,哦,不,烟雾般的雾里看花,让你在片刻之间顺畅,通达,或者畅通你的思绪与不安。人,衣食住行之间,饮食也是一种风味儿,犹如你昂着头,待春风徐徐吹过,你的发间总珍藏着春的滋味。故风轻云淡之际,一摞辣椒,或几只辣椒,或一只辣椒,成群结队而来,西西东东而来,独立寒窗而来,你总在微笑之际,侧目而视,只顾捕捉住它的身影,而从未曾与之对视,就那么一番贪婪的吮吸,辣椒笔直的钻入你的躯壳里,激越你久已平静的情怀,给你一壶岁月的烈酒,有着狂野的浓度,强度,却也有着小鸟依人的婀娜。
辣椒,不是稀罕物,市面上,地里大抵都能见到它的身影,它从来都是以文静或犀角之身,给人们以炽热的凝望。凝望着辣椒的身段,我觉得有一个园子,从辣椒树的初生到它的出落,园子里从来都是不稀疏它的泥土。故乡人家一般园子里辣椒都是一整块,有时一块地种其他菜还有空余的一截泥土,主人就毫不犹豫的种上几行辣椒,甚至有时即使空余的地不能成行了,主妇们也信手拈来辣椒种上,故到了栽辣椒的季节,一般人家园子里的辣椒很多,犹如夏季看莲荷一样,池塘里几乎都是荷的模样儿。辣椒也不例外,在菜园子里一般可以称得上青菜老大。当矮矮的辣椒树还只离地一两寸高,辣椒树就开始将枝叶散落得像一把青色的伞,这样菜园子看上去就好像很多打着绿伞的姑娘,后来每读到戴望舒的那首《雨巷》,我就总觉得油纸伞的最初是从园子里撑伞出来的,相距到青石巷,这姑娘们得走一段路呢?呵呵不过辣椒树的伞是不会去巷道的,它们只是依据着辣椒树的根系,而柔柔的有时迎着风细细的摇摆一下,或在太阳天的时候娴静的落下一点温婉的影子;这样隔不了多长时间,辣椒树就伶伶俐俐的开出一些白色的小花来,不记得它花蕊的花瓣数,也从未走近去闻过它的气味,但是儿时我常常坐在故乡老屋的后门口,蹲在门槛上或坐在四个脚的木高凳上,看着菜园子的辣椒树,微微弱弱的摇着它的花蕊,或者顶着炙热的阳光而从未曾失去它的洁白;也许辣椒树白色的花与它碧绿的身姿相映在一起,这整体上就是一棵花树的诞生或者滋味儿,于是那时起我就看着辣椒的生长,而偶尔也让辣椒树记住我的成长岁月,如此相互之间,畅通无阻的把时光填写得真实而不缺席。
待辣椒花开好一段时间,小小的辣椒拖着带着小尖角的含苞而来,待放成辣椒的小身板,从而园子里看上去添了些比花还要实在的果实。小辣椒长成长辣椒,大辣椒,渐而红色的灯笼泡一样的身胚子。当年夏天时,看辣椒的玲珑,鼓鼓囊囊的翠绿,还要红红火火的轻盈之态,菜园子仿佛较之往日多了点份量,当然农家小孩每天提着篮子或盆子到菜园子里的频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到了餐桌上,辣椒的身影从来都是寻常的,比朱自清《春》里那句“雨是最寻常的”还要寻常。几乎每餐都是吃辣椒,且吃辣都是纯粹只吃辣椒,小炒辣椒,不掺杂任何的菜。将辣椒切成树叶的形状,在很重的粘板上用刀仔细的切,切的时候辣椒里的籽多得很豪放,常常地上,粘板,刀锋上都有,当然炒辣椒前这些辣椒籽一般不会去捡的,辣椒籽也不会在泥质的灶房地发芽,一般辣椒籽扫起来给鸡吃,鸡啄辣椒功夫好强大,一会儿功夫就将辣椒籽吃进肚腹里,犹如那句气自华的诗句一般,咯咯哒哒的还唱起了开心的歌。小炒辣椒是一门学问,总忘不了那时在一口大黑锅里,我趴在灶台上常看不见它的底部,但是我依然娴熟的将菜油倒进去,那时家里菜油够吃,因为油菜榨油一般农家自家吃储存的菜油还是很多的;话说菜油倒进锅里,只见它黄黄青青的犹如冒着油菜的青与它黄色花蕊的姿势一样,可爱宜人的鼓着小泡泡,这时候辣椒放进锅里,噼里啪啦的辣椒与菜油开始欢乐了,且黄灿灿的菜油全都抹到了辣椒的身上,只见辣椒都金黄金黄的仿佛洗了一个黄油澡一样,个个都出落得很惬意,其中也有点懵的姿态;那时炒辣椒随后只放点粗盐就行了,一直炒,炒到辣椒全都柔软温和之后,就出锅放在粗糙的大瓷碗里,辣椒的身子依然很轻,但却一进家里那口大黑锅之后,就犹如一场历练,一下子温柔起来;待上桌吃的时候,吃的人都很青睐它的影像,于是乎全都自然而然的将辣椒塞进嘴巴里,全然不顾辣椒温柔之中的刚烈。且还沉稳的将辣椒的香味儿赛过辣椒的辣味儿,尽管鼻翼间,心尖上都是辣椒的浓烈的辣味儿。
现如今还记得故乡辣椒的那种扯树辣椒,就是辣椒季节差不多零落的时候,故乡人将辣椒树连根拔起,然后将其堆在老屋的前后院,那时每户人家几乎都有扯树辣椒的身影,只见辣椒树的根上还带着泥,辣椒叶子还很青翠,仿佛刚泼过绿汁一样,只是若有阳光晒,它的叶子有些枯萎状态,但是此类辣椒树上的辣椒还很新盏,其绿色也灌注得很厉害,虽然扯树辣椒上的辣椒大小不一,但常态都很小,甚至有时还小到手指指甲那样的大小,可以说是袖珍辣椒的雏形了:只是含苞着一片叶子耷拉下来的圆形,紧贴着一个尖角,但就是这样一堆扯树辣椒,它上面的参差不一的辣椒吃起来才是美味,因为这样的辣椒无论是你去切它,还是吃它,它都是温柔的,软乎乎的,全然之间已经没有辣椒的火辣味儿了,且蓦然之间你会看着它或吃着它时,你会觉得它就是一朵很香甜的花,因为它在生命之初全然没有辣椒的一点风韵,气息与锤炼;于是乎那时每年吃扯树辣椒时,唇齿之间都只有香味儿,柔软之际心里的诸多往事都随着与它的一阵唇齿相依,皆造化成往事如烟了!
吃辣椒的吃法,妈妈们一般将红辣椒剁碎,然后放点盐浸渍一下,最记得那时剁辣椒的红色艳丽,如敞篷车一般的敞开着之际的鲜红;然后火辣的吐其籽,辣椒籽较之现在的辣椒籽要白些,大些,且粒粒都很独立,它们的白色与辣椒的红色交织一起,白里透红的那么在腌坛子里一蹲,或者在饭桌上一放,用筷子是来不及的,用手沾一点辣椒汁吃,也能吃得手指现出原形来。当年也有将青辣椒掩着吃的,记得好像用开水将青辣椒泡一下,让其变颜色成浅黄色,且一个个辣椒因为体型较小,于是乎从热水里钻出来的时候,一转身,或冷不丁就会排列组合成一点点的小山状态,但彼此间从不拥挤,也不吐籽,全然将肚腹里的辣椒籽都完好无损的封起来,待人们享用它们的时候,再一粒粒的与你诉说岁月的相遇相依!哎辣椒终归是园子里的泥土上的屋前院后,于是从最初的饮食到如今的怀念,这一路走来的乡愁何其只是单薄的文字能囊括的?于是我一直还是很钟情吃辣椒,几乎每餐每天都吃,呵呵辣椒不太辣,但是辣妹子辣,不怕辣,寻找辣椒的根源!
湖南益阳 刘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