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盖上白天晒过的被子,被单上一股熟悉的香味飞过来,直接钻入我的笔管,我嗅得到那是阳光的味道。暮春的阳光近几天格外的勤快,靓丽温馨,仿佛是想要将它胸怀的炽热,一股脑的慈爱慈祥到尘埃万物里。阳光的滋味永远都是热烘烘的,从来不潮湿,不退缩,不拖泥带水,不畏畏缩缩,而是怀着一股香甜而强大的力量,干脆利落的容不得半点虚浮与杂质。
我喜欢阳光的味道,这种欢喜的情愫已经很有些年代了。儿时,故乡的家里晒被子,准确的说晒床上的干草。那时洗被单不是很常有的事,但却是躬身力行的一件事,往往是大人或小孩拿着一个木槌子在河边的石头上,或者自家的脚盆子里使劲的捶打被单,当然被单事前得放上洗衣粉。记得当年一锤子一锤子的被单上锤过去,捶得被单迅疾一个个木槌子印痕,然后容不得这个印痕消失,又一个木锤子接连咂过去;哦。被单如果是放脚盆里,脚盆里得放一个搓衣板,搓衣板常被说成是小孩罚跪的器皿,那时有句口头禅,那就是“你不听话,叫你跪搓衣板”,呵呵也许是搓衣板有着很多平行的塑料线,有点凹凸的感觉,让人跪上去略微显得有点教训的意念。其实不是啦,大人们即使拿着棍子将自家孩子追得屋前屋后的跑,但是棍子很少落到孩子身上,且搓衣板也只是嘴巴里大声喊叫的一个替罪词而已,很少真的让孩子跪过;不过那时也常听到有人取笑村里的男子:回家你妻子会让你跪搓衣板。说完,然后哈哈大笑,然后一群人哈哈大笑,仿佛是真切的见到了他回家跪搓衣板一样,哈哈这种情况也许真的有过,因为孩子他娘舍不得孩子跪,因为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至于丈夫,长得玲珑的还可以跪几下,这种男子被说成是“气管炎”;但一般村里的女子是不会让自家的丈夫跪搓衣板的,因为五大三粗的丈夫会把搓衣板跪烂,且搓衣板也要花银子,于是乎若丈夫犯错,免跪搓衣板可以,但至少耳朵得受点杀伤力较强的穿透力,那就是:骂!女人骂丈夫,犹如雨天闲时嗑瓜子,嘎嘣嘎嘣一粒粒嘎嘣出一个错误或理由来,然后几乎全村人都听得到她的声音,树,小溪,田地,天空,还有水牛,蜜蜂,那一刻全都在清晰的听,若远若近的听,当然一般都还不闲着,忙着手里的家务活或农活,面带笑容,似乎是和自己心坎里的话是一样的,呵呵然后忙完手里的活,边哼着小调,田垄上,路上,沟边,田里,或者地里,边和人打招呼,似乎那一刻共鸣;当然受妻子训话的男子也很平静,一般不恼火,有时也还带着点笑意和遇见的人打招呼,然后渐渐地,女子许是有些疲倦了,望着丈夫甚是爱怜,但表面还在骂骂咧咧,转而朝着家里的鸡鸭猪大声的呵斥,哈哈骂得转向了,于是乎家中的丈夫溜之大吉,往村头的任何方向躲猫猫干农活去了,待他回家,家里饭桌上饭菜很香。哎农家也许就凭借个生活的自然,然后自然而然的将岁月顺理成章的流淌!
当然那时丈夫们被妻子们责怨,并不是洗被单之类的事,大多是丈夫们在家里某件事上不听从或不同意妻子们的想法,做法,于是乎噼里啪啦村子里下一场又一场的“雨”。那时洗被单还算轻松活,洗蚊帐那就就很辛苦了,因为当年蚊帐好重,现在想想小时候看那蚊帐像看一座建筑物一般,庞大,厚重而提不起它的一个蚊帐脚。记得各家的蚊帐都是麻做的吧,纱子很粗,透着点小孔,不泡水都像泡了水浆一样笨拙,当它一旦浸渍在水里,蚊帐提都提不起它的肌肤;那时将蚊帐放河边石头上或脚盆里,小手拿起有了些残缺的洗衣槌子,一槌一槌槌下去,丝毫槌不动它的肌肉,更不用说挨着它的筋骨了,于是那时蚊帐都基本是黑黑的,透着白纱的容颜有些浑浊,白不白,黑不黑,即使太阳晒干挂在房间里,它也是阴着个脸,黑着个脸虎着个脸;记得那时有一个说法,就是女人不能用脚踩蚊帐,呵呵不记得当年我踩过蚊帐没有,大抵是悄悄的踩过,虽然力气不大,但是记得水浸泡过我的脚丫子,呵呵幸亏大人不知道。
当初农村的卫生打扫基本上是很彻底,只差没掀房梁了。尤其是床上的垫草。现如今都是席梦思或木板床垫了,呵呵不过早些年到妈妈家,妈妈还要稻草垫过床,那种闻着稻草的味道实在是太有魔力了,几乎心里的一种涌动,倾向,或者是还乡时的一种奢望成真的感觉。小时候,大人将基本整齐的稻草横着成行排列在床上,然后太阳天时,乡里说大太阳的时候,就把床上的草搬出来,晒,晒得平日里被家里人身板子压的稻草细细松松的,一根根的都冒着个黄色的头,黄颜色的身躯,然后拥挤在一起,当你俯下身子来抱它们回屋时,它们就好像很多的眼睛看着你,温顺的在你的怀里,手臂里任凭你的怀抱去找寻它的去处;怀里手里的稻草热烘烘的,留着阳光的对望,凝视与温柔,于是乎这样相见多少个秋的等待,阳光与稻草的相融,传递到夜间相伴它的世人。当年当忙完作业或家务,往床上一坐或者躺卧起来,稻草们窸窸窣窣的都挤着急着把白天阳光的温度传递过来,温温暖暖的,田里的味道,太阳的滋润,还有夜的芳香,似乎那一晚很早就有一个好梦在等着自己,只需你划桨过去,就可以梦到江南里你应该有的样子,风景或者渴望!
湖南益阳 刘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