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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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了，家的方向安安稳稳的在心里，在喜悦里，在家乡的路，小桥，天空，云朵，树，田野，池塘，鸡鸭，蝴蝶，小沟，青草，棉，稻穗，芝麻地，坪子，橘子树，后院篱笆门，桂花树，栀子树，桃树，还有后院门边通往后院的几块小石块。
中秋了，老母亲在家里等着我，等着我回家，等着她老大不小的女儿回到她老人家身边，然后不动声色的拿眼瞄着我；母亲瞄着我时像个侦察员一样，悄悄的，用她老人家内心深处对我的惦记，流露出不动声色的慈祥：你小时候像画上的人儿一样，你小时候瘦，这时候胖了。我的个娘呢，此时此岁的我都多大年纪了，还能像儿时一样可人吗？我晓得母亲最看不得我越长大嘴巴越不小，比起她老人家说的儿时的鲫鱼嘴巴肯定大了几个圈了。娘呢，我也想像儿时一样，成为像您说的长得乖，像画上的人，可是我也不晓得怎么就长成了这个样子了，呵呵，这番话我噎在心里，我只是朝着老母亲傻傻无奈的笑，也不像年轻时那样对着母亲任性的发脾气，老母亲见我不说话，也不再说啥，母女俩就各自忙手中活去了。
老母亲说的画上的人儿，是指童年时家里泥巴墙壁用浆糊贴的纸画。记得故乡老屋两间通房子，一间是卧室，一间是灶房，凉席，仓库共用的屋子。房间里的木格子窗户边和写字台上方的墙壁颜色还好，还可以看见泥巴颜色的清一色的浅白色，虽然有时候墙壁上也沾些灰尘，但基本上视觉效果还是清晰的，于是那时母亲爱美，就在墙壁上张贴几张人物画，人物画一般都是当年最流行的女演员，最记得母亲说有一个女演员的脸型真好看，说是冬瓜脸；有时听母亲唠叨多了，我就对着木格子窗户边的巴掌大的小镜子，朝着不同方向看自己的脸型，一点也看不出自己的脸型像个冬瓜，呵呵长大后才晓得母亲说的好看的冬瓜脸就是如今最时尚的瓜子型脸蛋，也有说成鹅蛋脸的。女人若是长成鹅蛋脸就最好看了，上宽下尖，圆润有致的脸庞模样招人喜欢。当然那时房子墙壁上还糊着其他小点的人物画，基本都是俊秀的女子；记得后来大弟长大了，爱美了，家里的墙壁上也偶尔糊张年轻男子俊帅的画。过年过节的时候，家里墙壁上的画一般都重新换一张新的，增添节日气氛；那时手里虽然不宽裕，严格的说手头还很拘谨，但是每年换墙壁上的画这个程序还是经常的。
过年换墙壁上的画，一定要换的，而且必换的就是灶房大屋子里的画。灶房因为长年烧草，木棍子做饭时，年年月月累积起来，这些烟雾烟尘就把灶房的墙壁熏得黑糊糊的，不用手拂，用嘴巴轻轻一吹，就可吹起烟尘，而长年烟尘久置沾在墙壁干泥上，结成了一层厚厚的黑咖，或者黑疙瘩；现如今也许这些黑疙瘩看起来并不可看，但是这些在记忆里就是浓稠的乡愁，它们的影像和家的滋味在生命里是用不可磨灭的；现在回到妈妈住的村子，还是用柴火做饭，每每做完饭，我指甲里都黑漆漆的，但是我的心里很欢实，并不厌弃它们，因为这些黑灰在我记忆里并不陌生，反而有种欢喜的感觉，好像一下子我又回到了当年那个灶房前做饭的小丫头似的。当初灶房里的墙壁上也张贴画，偶尔也贴一两张人物画，但贴得多的是贴红颜色底蕴的财神菩萨画，八仙过海的八仙之类的发财致富画，吉利吉祥之福运。儿时在灶房凉席之间俯仰坐下吃饭，发呆时，不经意间就瞄这些看不懂的画，觉得它们红红的画里的神仙很神奇，具体神奇在那里又不得知，也从未细究过，粗略的看上一眼，几眼之后，又匆匆的过童年日子了。柴神菩萨当然每年必换，灶房门上的和灶房墙壁上的财神画在正月间很正经，非儿戏之举，煞有其事不为过。那时不懂大人的心思，只是正月间若有人每家每户送财神菩萨来的时候，小孩们都跟着那个人跑很远很远，一家一家的簇拥着那个手里敲着小鼓，嘴里念念有词，或手里牵着个小猴的人前呼后拥。
关于中秋的墙壁画，那时也见过，隐隐约约的记得看到过嫦娥奔月的画，画上的嫦娥漂亮，仙气十足，且飞天，霓裳裙子真个是飘飘欲仙，脸颊清秀，发髻极致，腰身婀娜，飞向天空时的样子极其轻巧，似腾云驾雾之功底从来都是夯实的，这样凌云逸致之美人的祥云画，在当初的茅草房里张贴上，家里顿时是蓬荜生辉，这一点都不假。也许飞起来，超越其生活困顿，这是心底的一种飞跃意象或安宁。每每看到这样的画，再忆念起有关月亮的当年，月一下子在心里亮堂起来，圆圆的，清澈的，在淡蓝色的天空里从不晃晃悠悠，而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你，月亮走，我也走，多少次在伴随着月亮，夜晚回家时心里踏实，不胆怯，且无比的光亮。那时在如此意境下，不会看着邻家的庭院，写下庭院深深月的字词，而是傻傻的月光下，三五，一两个，或者独自的携着月亮就回家了。月亮下的影子，在时光里写着那个少年，那个丫头，那群少年，那群丫头的身板，童年与实实在在的乡愁，而田野里，田垄上，棉地里的月，丫头小子们也从未多看一眼，因为童稚从来都不分厚薄的，一步一步走着的路以及路上的风景要真实。偶尔夜晚时也有哪家的牛，狗，猫来那么一声或几声嗷嗷。汪汪，喵喵的声音，月光下的孩童们也会学着嗷，汪和喵喵。
中秋是家，家是中秋，团圆，团聚与团结，这是丝毫也不用商酌的事。愿心中有月，千里万里的家，五湖四海的祝福，向往与血脉相亲的根，如村头的那颗颗大树，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
湖南益阳 刘桂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