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村庄

  母亲今年七十四了，辗转七次搬家后终于安居在现在的村子。十多年了，母亲总是絮叨这个村子的乡邻如何如何的好，边说边露出微笑，好像是这个村子里的风土人情给母亲“定心丸”一样。

  我也随着父亲到了这个素不相识的村子，起初每每回娘家时，夫君曾调侃的问我：这是到了你娘家的某某桥吧？说的我尴尬的笑，然后又无可奈何的两只眼睛定位：这应该是到了母亲住的那个村子了吧？然后仔细辨认，开心的说：是的，就是这里！于是我和夫君都笑了。

  当初，我也不晓得母亲为何要住在这里，即使小弟和父亲相继去了天国，七十多的老母亲依然执拗的要住在这村子里。有时我仔细观察，看来往路上的行人以及到妈妈家做客的乡邻们，究竟是否如同母亲嘴里所说的那般：待母亲好的比家人还亲切？观察时间长了，虽然每次回家归省都不长时间，但是渐渐的这个村子在我的心里也安定下来，姑且作为我第七故乡，但和老故乡里的氛围很相近，于是我找家的方向，如同找我的老故乡一样！

  渐渐的，这个村子的气息和我心里故乡的气息吻合起来。每每回家，我不再辨认村子的模样特征，我直截了当了回了故乡，心里甜甜的，村子里的人看到我回妈妈家，也总朝着我们笑，然后年长的与年仿年纪的叔伯姊妹都喊我乳名，乳名大抵是他们从我名字里找一个字，然后再加一个乡音“儿”字，这样就一声热忱的称呼，喊得我心里温暖得如冰雪相遇阳光时的融化。这么些年漂泊在外，步入中年，能在这个我尚未正式纳入我故乡的村子里，如此温馨的接纳慈爱我的孤单的心，我心里雀跃欢呼起来，但我还是习惯性的收敛起内心，朝着乡邻们轻轻的怯怯的笑一笑，也许是因为不太熟悉，也许是我的心门的钥匙还虚掩着！

  每每这个时候，我的母亲总是拿眼睛瞥我哦一下，似乎是感谢我拿笑脸相迎她老人家嘴里的左邻右舍，又或许是略略的嗔怪我还不太热情，抑或是觉得我轻微的笑一下的不解，总之，母亲悄然之中总望我，呵呵可能是望着自己的女儿亲近村里的乡亲，母亲终究是很欢喜的。每每走过回家的那座小桥，那条通往母亲家的泥路，后来修成了水泥路，我的脚步很轻松而自如，从小农村长大的孩子，对土地有了一辈子的亲切，仿佛是回到母亲的衣兜，海阔天空的任我飞。蹦蹦跳跳的经过母亲园子边邻居的一个小池塘，夏天的时候荷花翠叶粉蕊的待着我，塘中的水不清，池塘也不宽，但我就是喜欢看它，致谢它在炎热的夏天，当我老母亲经过时荷花给我老母亲的清爽与沁人心脾。冬天的时候我看它的凋零，刻着荷叶纹理的褐色，生着来年春夏的根系，站在水里，安静的听雪。我致谢它的坚守，坚守着紧挨着它的母亲的瓦房，当然还有它前面的田土，屋后的人家，还有那相隔一米多的小沟，沟边的树以及沟里自发生长的高苞。

  春天的时候，母亲老高的屋顶里的房子里，每个房间里春风到处跑，跑的母亲总喜滋滋的朝着我说；你看，我这里的风到处跑，不像你们城里的房子，屋顶一点都不高。我晓得母亲是不习惯城里关门闭户的氛围，她老人家在城里大弟家住两三天，皮肤蜡黄的，加上又晕车，我坐在母亲身后心里挺疼的；不过老母亲一回到她村子的屋里，就笑的很悄然，咧着嘴总是这个房子那个房子的忙活起来，与城里住几天的状态一相比，真的应了那句“如鱼得水”的老话了。哎，也难怪，母亲回家尚未落座，过路的乡邻热情的朝母亲喊：您老人家回了啊！怎么不在城里多住几天呢？母亲回答：得回来呢！家里的鸡要吃食！再说住城里像“坐牢”一样，哎我的个娘呢，您老人家真的是离不开您这个村子的家了！再过一会，和母亲关系甚好的邻居就拿上好的茶叶过来，母亲主动结果茶叶，仿佛是在自家拿茶叶一样，然后仔细的泡茶，拿邻居家的茶叶泡，而把我们带回家给母亲的好茶叶扔在一边！幸好我是我母亲的亲生女儿，要不我会不解母亲如此泡茶的举措的。母亲也不管我们的感受，只是拿着开水瓶子泡茶，而笑着对我们说：屋后这人家的茶叶好喝，新鲜的，你们喝啰！我们只能都端起茶杯，和母亲这个村子里的故乡茶了！

  前几天，下雪了，我叮嘱母亲别出去到地里去忙活，这个年纪了地里的活不要再如过去那样忙碌了，老母亲说，这个天气不会去，地里潮湿，做不了事。我嘱咐母亲到园子里摘菜，要拄个棍子，园子里下雪滑。母亲说，不得了，我一兜黄芽白吃得一天，家里荤菜有，再说他们送的菜还没吃完。我晓得母亲说的他们指的是邻居。哎老母亲在村子里终究是开心的，就连堂屋里那辆高高的自行车，身高一米五左右的母亲，还是挺舍不得这自行车。自行车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买的，后来父亲手脚颤抖不能骑了，这自行车年代久远也陈旧得生锈了，有次我们回家把这高自行车弃置在屋后，又不能扔，扔掉了母亲会生气。可是不久再一回家，又看到这旧自行车端正摆在堂屋里，母亲说这自行车最好了，平时我可以推着它驮化肥去地里呢。哎母亲啊，你老人家真的太节俭勤劳了，享天伦之乐就那么不自在吗？母亲说，我不做事，浑身都不舒适，这样到地里干点活，芝麻油菜的忙活，到老了就不会瘫床上让你们照顾了！母亲这个年纪了，希望过自己喜欢的生活，顺其自然吧，再说母亲堂屋里的那几个燕子窝，母亲不看燕子窝都晓得泥墙壁上三个燕子窝的燕子的只数，特征以及各自的家庭模式！感谢燕子窝的陪伴，春夏秋冬的乡音袅袅里，母亲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