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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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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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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炊烟起

初冬,回家看望父母,我忍不住又跑到老屋门前的小山上,看看父母劳作大半辈子的果园,并借机眺望一下生我养我的老村。

山下的村子正被大片脱光了叶子的树木簇拥着,正像是一副淡淡的水墨画,让我一遍遍贪婪地注视着。

老家在我的眼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养眼,让我如此难以割舍呢?可是,少年时的我,总是想像着外面的世界,甚至当年读书的一个目标就是要离开老家,离开黄土地。

离开黄土地,脱离农民的身份,这该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吧?小小的山村里,多少年轻人以各种方式逃一般地离开了它。这其中,考上大学那是最为惊艳的离开方式了。我还记的,那时候谁家后生考上大学了,要离开老家外出读书了,村里的亲戚、邻居们都要设宴招待一下,并说些“娃能考出去有出息啊”“别忘了咱老家呀”之类的客套话。老家区区二百来户,靠读书考学离开的,几十年来也有数百人了吧?而且,早在八十年代,就有兄弟俩考上清华的。如今算来,清华,北大,人民大学,南开,浙大……这些知名品牌大学里,老村都有过学生。而且,我自己家的兄弟三人都考上了大学,弟弟还是北京大学的博士,在四乡五邻都是佳话。

我还记得,周围不少村子都羡慕我们村地气好,出学生多。也曾经就有不少人说,我们家弟兄三人都能上大学,就是因为老房子盖在金脉上(附近有金矿)的缘故,真正的家居黄金地。

如今,老村明显人气不足。当年的孩提时代的同龄人们几乎见不到了,他们大都已经分散到各地的不同城市中去了。就是去不了大城市的,也大都搬到县城了。

老村的萧条从那些破败的早已人去屋空的老房子就足以看出来了。而各种野生的树木正肆无忌惮地在荒芜的破宅子里滋生出来。树木装点着村子,远远的,反而看不出荒凉。倒是走近了,看那碗口粗的椿木茂盛地从坍塌的房子里钻上来,竟是一片凄凉!这些老房子曾经就是我童年玩耍窜门的温暖人家啊!

老家的小街巷里,曾经是那样热闹,孩童们不知疲倦地奔跑着,让大人不胜其烦;挑水的从街头水井里取水,挑着水桶走过,小巷子里铺砌的卵石上就会留下断断续续的漂亮水花;街头卖冰棍的,爆米花的,常常给村子带来无尽的生气与快乐。最热闹的,还是冬闲时,来几拨耍猴的,唱大鼓的,甚至是唱大戏的。鼓词几乎还是那些老套套,大戏又不外乎《十五贯》《小姑贤》《李二嫂改嫁》《借年》《青松岭》之类,但那绝对是过年一般,热闹极了。

其实如今想来,单单是走在这大街小巷子里,那炊烟四起的景象也足以让人满足!那浓浓的炊烟气息,充满一种香味。烧麦草的味道淡而轻,随之而来的常常是烙饼的香味;玉米秸就显得浓重了,那常常是烀饼子地瓜、或者蒸馒头包子的旺火炊烟。再奢侈点,烧松木松柴,浓烟滚滚,绝对的松油味,往往是腊月蒸饽饽、烀猪头才用的硬烧柴……

可惜,这都是孩提时代的记忆了,如今,村里的人们都懒得烧柴火,反而是都用上了煤气,就是要烧炕生炉子,也几乎都烧的是煤块了。煤烟滚滚,那是绝对闻不得了。

我曾经见过一个大连的女诗人,她诉说自己第一次回到胶东老家的景象,第一感觉就是陌生。小时候记忆中的无边无垠的麦浪,居然一点也没有了,老家已经好久不种麦子了!村子里的街道,房子,都是陌生的;连人也是陌生的——没有人认识她。她曾经试着说出自己记忆中的几个名字,可惜,都过世了,甚至人们不知道村里曾经还有这么个人。要说唯一没变的,就只剩下村名了。

她说她是哭着离开村子的,因为她感觉她被老家抛弃了……

听完女诗人的故事,我就有心痛的感觉,还有比被老家抛弃更痛苦的事么?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每每听到这首歌,我总是要流下泪来!

又见炊烟起,可是记忆中的故乡在哪呢?更要紧的是,故乡,您还认得我么?还认得那个在你怀里长大、又飘泊半生头发斑驳的孩子么?(已发2019年12月29日《烟台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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