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病

父亲是从来没有病过的，虽然他为母亲、为我们兄弟几个进了不少的医院，买过不少的药。

然而这次病了，一病就是几个月，一病就是几次接到病危通知单。这是父亲在他刚刚退休第二年后，在他的子女都在认真孝敬他的时候，许多人都认为父亲应该享福的时候。父亲病了，病的很严重。

那是在一个晚上，父亲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母亲刚好回乡下去了，还有平时和他一起住的三儿子、儿媳和侄女也刚好出去了。有谁会意识到平时身体那么硬朗的父亲会这时突然病倒呢？他当时感到头痛想吐，看不清东西，这是父亲从未感到过的一种不祥症兆。当他从沙发上走了几步到电话机旁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父亲还是打通了离自己住的最近的女儿家的电话，当他说完“我不舒服”这句话时，已站立不稳了，但父亲还是用超人的意志爬向门边，打开了防盗门，以便有人能早点发现他。

当急救车把父亲送到医院时，父亲抽蓄、口吐泡沫、浑身冒汗，已人事不醒了，医院诊断是脑出血。经过紧急抢救，父亲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医生说，若迟十分钟，就无法抢救了。后来大家都说，若不是父亲自己爬出去打开了那扇防盗门，争取了时间，这十分钟就没了，是父亲自己救了自己啊。

然而父亲在他所住的那家医疗设备和技术质量都十分落后的小县城医院里，父亲的病没有得到较好的治疗。虽然一个月后父亲恢复的很正常了，出院后走在街上依然健步如飞，与人谈话依然笑声爽朗，但这种假像只是维持了四天，第五天的凌晨，父亲再一次脑出血，再一次被急救车送进了医院。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那么顺利了，父亲躺在病床上整整五天，高烧不退，高压不降，平庸的医生也束手无策，想转院也不行，我们兄妹六个焦急万分，第六天，父亲第三次脑出血！医生看到父亲的病征，摇头放弃了治疗！母亲泣不成声，被亲戚们劝着。我们兄弟五个望着病床上脸色腊黄的父亲，双眼紧闭，那缓慢的沉重的呼吸随时都会停止。父亲，难道你真的就要这样走了吗？我们不甘心，我们不愿意啊。

我们当机立断，马上与二百多公里以外的地区人民医院联系，希望能派最好的脑科专家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会诊。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希望了，幸运的是，地区人民医院马上派了一名专家专程连夜赶来，针对父亲的病情，重新调整了用药。两天后，当我们看到父亲的呼吸慢慢变的均匀，惨白的脸色有所好转时，我们欣喜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啊。又过了二个星期，父亲终于能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很小很弱，但给我们的安慰和信心是多么的大。待父亲病情又稳定了一些，我们马上送父亲到到四百多公里之外的广东省人民医院作进一步治疗，通过检查，医生找到了脑动脉出血口，做了介入手续，用特殊材料填住了出血口，手续很成功，解除了病根。一个星期后，父亲能够坐起来自己吃东西了，看着父亲身体一天天的好转，我们郁闷了许久的心情也一天天的开朗起来。

父亲出院后，虽然走路没有以前快，有些蹒跚。但看到父亲走在秋日的夕阳下，引逗着心爱的小孙子，天伦之乐充盈着那张饱经沧桑的脸，我们感到多么的欣慰，多么的自豪啊。“子欲孝而父母在”，这不是人世间最大的欣慰和幸福吗？

父亲的病，使我们懂得了，在生活中我们要做强者，在困难面前不要退缩，不要轻言放弃。至今我还记得那个县医院医生表示无奈和放弃的沮丧脸色，还记得亲戚们准备打理后事的情形，如果当时我们也是一念之差，也放弃最后一次机会，我想那痛悔愧疚之心将是我们兄弟心中永远的痛，将会给我们的生活带上无法抹去的阴影。

是的，在困境面前，我们要勇敢，要挑战，即使失败了，也会无愧于内心，无愧于人生。

选自散文集《水井边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