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山
刘建芳
生活在珠江三角洲这片广阔无袤的水乡平原久了,便时时怀念故乡的山。
我的故乡座落在赣南丘陵山区群山怀抱之中,座座青山相连的山脚下。童年时代故乡的大山里,有湍湍急流的小溪,有悠悠翻转的水车,还有磨房、牧童、樵夫,踏上用青石条铺成的蜿蜒小道,进到大山深处,在那林深叶茂、蔽云遮日的山旮旯里,炭窑、纸棚的遗址清晰可见,火塘、竹寮的古朴触手可及,雉鸡、鹧鸪、山雀,还其它许多不知名的小鸟又令人感到生机勃勃,来到这里,仿佛来到了一个远古而生动的山民时代。
如今,故乡的群山之间,水车没有了,牧童、樵夫也很难看见了,但青山依旧,小山道变成了水泥路,远远望去,就象白色的带子缭绕在群山之中。我感叹故乡的变化之大,而故乡却依旧保持青翠的本色。所以我每次回家,总要爬上屋后的山顶上去看山,重温孩提时代越山越岭,看山喊山的乐趣。
站在屋后的山顶上,腑瞰整个小山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村庄如一个懒散的小孩在青山的怀抱里安静地躺着,炊烟与白云就飘浮在青山与蓝天之间,构成了一幅清新亮丽的背景。一条小河从远处山间悠然而出,穿过整个村庄,流向村口那两颗有着百年树龄却依然躯干挺直枝叶茂盛的老枫树,蜿蜒向东流去,又没入了群山之中。极目远望,蓝天白云下的小山包重重叠叠,接踵而来,就象一张绿色的布幔覆盖在凹凸不平的大地上,总让我睁大惊喜的眼睛,常常是久久地如痴如醉地眺望着、暇想着,然后用两手拱成喇叭贴在嘴边,大声地喊着“喔”、“喔”,仿佛越大声,就越能听到大山的回声。
我想念大山,因为故乡的山是我心灵深处的一个无法化解的情结。赶着大水牛,背着大斗笠,一手牵着牛绳,一手拿着从老秀才伯父那橱柜里翻出来的《水浒传》,那是一本繁体竖行的老书,慢悠悠地从屋后的小路进到大山里去了。那时的我不知道这里有诗情画意,不知道这就是牧歌式的生活,因为和我一样年龄的小孩,一起放牛时,一边看着牛,一边就在路边捡柴割草,待牛吃得肚子圆鼓鼓时,几担柴草已捡好了,而我却坐在路边的青石板上,因为看书而入了迷,忘了捡柴草,为此也挨了母亲不少的责骂。但母亲也很理解我,她知道,农村的孩子只有喜欢读书才会有出息,所以母亲的气话常常是话到嘴边就收回去了,一声叹息之后,就继续做她怎么也做不完的农活去了。我知道母亲叹息的原因,那时,故乡的绵绵青山,滋润着故乡清贫的日子,那里有取之不尽的柴草、野菜、蘑菇等,大山以它特有的简朴而丰蕴的宝藏,养育着纯朴的乡亲们,我的幼小的心灵里,分明体味着山里人生活的艰辛与劳苦,接受着大山的恩赐与厚爱。
许多年来,我习惯了城市的喧嚣和热闹,但我的心灵深处,却无法忘怀故乡的山,它不但有浩淼的胸怀,郁葱的林木,灵动的溪流,宛转的鸟语,美丽的花草,而且还有难忘的童年,纯朴的父老乡亲和深深的养育之恩。每当想起故乡的山,浮躁的心灵就会变得宁静和坚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