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在锅里（组诗）

饭在锅里（组诗）

刘健鹰 

老家有山

小村后的山，不是很高很大

有树有草有花有果，上面还有几块

面黄饥瘦的田，似童年衣衫上的补丁

炊烟离开屋顶后，不是去了天空

而是飘向了，高高的山顶

夕阳落下一次，就默不作声升起一次

上了年纪的房屋，是山生下的孩子

连筋带骨，它们和不起眼儿的山一样

都死犟死犟，一辈子哪儿也不去

上山的路

上山的路一直都是，父亲缠在腰上的

那根弯曲的麻草绳，四季里的雨滴雪花

都被拴着，也都在上面走过

头上常有各种鸟的叫声，把天空啼得瓦蓝

脚下也会遇到，把家搬来搬去的蚂蚁

它们背上的粮食，舍不得自已多吃半口

上山的路从小到大，总有我们爷仨在走

走着走着，爷仨就变成了哥俩

至今蚂蚁的黑，仍拴在抹着眼泪的胳膊上

爸妈的院子

还是一直在忙着，一年就来了

那么简单的几次，总是见不到人影

妈是赶集去了，卖她指缝里长大的青菜

爸是下地去了，耪他拳头中松软的泥土

再不就是他俩一起，去了另个山头爷奶的家

反正我知道爸妈是不咋，想我们了

月亮圆了一回，他俩这院子

就在我们的身体里，实实在在瘦了一大圈儿

饭在锅里

妈缝衣的样子，像爸在田里锄地的样子

妈累了就会揉揉眼，用水瓢在缸里舀点水

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爸累了就会抬头

看上一会日头，卷一袋旱烟

拄着锄杠，一大口一大口地吸

晚饭从没有大鱼大肉，但晚饭一定是

一家四口都到齐了再吃，饭在锅里

就着煤油灯的香味，妈才小心翼翼地端出

黄昏在大盘小碗里晃动，有说有笑

方桌放在热乎的炕席上，四平八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