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样子（组诗）

春天的样子(组诗)

刘健鹰

山脚下那一亩三分地

给室内的芦荟绿萝吊兰，松土浇水时

我忽然想起，只种高粱玉米或者大豆的

乡下老家山脚下的，那一亩三分地

这么多年，未曾有任何随意往来走动

不知道他们，究竟过得好还是不好

也不知道，春风吹在他们身上还发不发芽

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垄，连筋带骨

都是我最好的，曾厮守苦乐的兄弟

日子年复一年，在泥土中荒芜老去

我也在四季轮回中，一天天悠闲老去

沉默寡言如一块，不轻易张扬虚荣的补丁

光阴的针脚，在细密岁月中变得清晰

我发现我的面孔，与那块田出奇地连相

好在有些盆栽陪着，它们偶尔不小心

开出各种花朵，都沾染些山野之气

叫我撂荒的中年，不为人知地青翠茂盛

因而我心里的草，至今一根也舍不得拔掉

凌晨有雪

窗帘拉开的时候，见到了雪

正大片大片地往下落，这已是春天

这是春天里的，凌晨三点十分

便不想再回到梦里，感觉自己正面对

一个真实存在的，清晰可见的梦

老家的土炕还在热着，身边心爱的女人

还在睡着，她不知道下雪了还下得这么大

无人打扰的雪，被院子里的灯光照着

扑扑啦啦奔赴赶来，自上而下纷纷扬扬

摆动一挂挂无声琴弦，在黎明弹奏

刺眼的白便这样，反复忽略了夜的黑

满不在乎天亮之后，道路是否泥泞

反正心灵最温柔的部分，有了着落

仅有的清醒已在，无数花瓣上踏实闪耀

春天的样子

很多整齐的步伐，按部就班

从细微处蜿蜒开来，光阴涟漪内部

弹奏些许动听的声音，向时间深入抵达

往往是在不经意间，先于叶子的花

就开始衣袂翩跹，风含裹香气

一路绚烂妖娆，印染优雅繁华旁若无人

蜜蜂扇动金色翅膀，向花朵出发

舍身忘我的飞翔，只为接近一滴甘甜

毕生圆润纺织，无论怎么赞美都不为过

万物皆有灵性孕育，变幻日新月异

春与冬藕断丝连，鸟鸣一天比一天透明

雨滴里的言辞，倾耳即清晰可闻

台阶缝隙间的小草

隐忍一冬的小心思，近乎孱弱

而孑孓身体里，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足令浩荡蓝天刮目相看，来日方长

抵挡过秋霜冬雪，而今褪去黄金盔甲

将柔情渗入凝固泥土，接近燃烧的欲望

从容熄灭，演绎层叠记忆一吐为快

一个完整春天，正加倍努力趋于完美

又将另一个陈旧春天，果断否定删除

今年说出的话，比往年更鲜明透亮

没错，这是台阶缝隙间的一株小草

不在乎往来与否，从它身边经过的人

上来下去，从未留下任何岁月脚印

时光奔跑乐此不疲，一颗小草两片叶子

生长介于台上台下，捉摸不透的棋局

因楚河汉界，而难分胜负无论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