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在山坡上（组诗）

桃花开在山坡上

听说几十公里之外的桃花

要开了，张望着的城市就动了心思

城里少有桃花，有也一律规规矩矩

孤零零站在路边，有楼群前后左右护着

显得过于着急，提早把体内仅有的一些红

不管不顾大大方方，争先恐后往外掏

其实乡下的桃花成群结队，不喜欢见生人

它们习惯不声不响，呆在各自闺中

守蕊中浅黄的静，等蜜蜂用嗡嗡的哼唱

等蝴蝶用翅膀里的嗓音，来温柔敲门

乡下人心疼土地，但不怕被城里人踩疼

拍照合影欢笑，踩下的全都是金窝银窝

乡下人只算计琢磨，如何在不值钱的坡地

种出一面面，好看并有节日的胸脯

该有多美就有多美，我收藏于想像中的

千树万树，至今一朵也未曾轻易接近

桃花的心跳

那片桃林，没有一棵树

是我亲手种下的，但春天一到

呼啦啦的花开，却总会有其中一朵

是记忆里，和我相爱的样子

整个冬天多风少雪，风雪不厌其烦

日夜替我轮流值守，坡地上

见不到几只牛羊，唯有白云埋头啃食

桃林下隐忍驿动的荒原，直至小草

泛青吐绿，顺理成章开口说话

路不是很远，轻轻吆喝几声

就变得敞亮宽阔，也会听得见

桃花的心跳，枝条纵横的柔软绳索

见到我，由远及近的熟悉

才肯为泛红的思念，快乐松绑

给爸妈搬家

通往小城的公路，春天没停止蜿蜒

路上车辆稀少，灯一眨一眨地亮着眼睛

是起雾了，雾叫时间变得悠长缓慢

爸被我抱在怀里，妈紧挨在身边

多像懂事的好孩子，乖顺听话地睡着

车内安静异常，一路爸妈谁也没有害怕

知道不喜欢城里，可没经过商量批准

就擅自买了房，是干净气派的一楼

很接地气，很适合在那边继续吃斋念佛

乡居二十年了，爸妈住的大红房子

已禁不起风吹雨打，孤单生活着的地方

应该走出虚空冷寒，接受花朵盈香

住新房了搬新家了，是件喜事啊

雾散了，你俩看这一大清早多么顺当

太阳探身捧金，已悄悄打开了城门

种菜的老人

起早发现楼下小园里，有位老人

披着毛毛细雨，在垄上鼓捣着什么

看他动作有些迟缓，但那么真实自然

估计一生也只能愿意，对土地点头哈腰

精耕细作定是命中拿手的，一出好戏

老人一点也不怕，被雨水淋湿浇透

好在雨滴又轻又小，菜籽般撒在他身上

他把下半辈子的自己，也种在小园里

被绣在寸土寸金的，一小块田地上

老人起伏的身体，桃花一样意味深长

雨落清明

雨是在昨夜，很黑很暖的时候

披着金色绸缎，回到人间的

那时我正专心致志，捧着一本书

书页泛黄，溅满了急促均匀的脚步声

我没有靠近窗子，说来就来

说走就走的雨，习惯了夜晚唠嗑

那时一老一少谈天说地，话题总也高过

白纸黑字上，平仄茂盛的朵朵桃花

从粒粒清明的雨，想到滴滴的酒

无法酿造的，六神无主玻璃之心

空荡多年，时至今日，我也没能给那夜

炕头盘腿而坐的父亲，好好满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