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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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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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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渐入冬季,阳台上的云竹就一日一日地变了样,曾经那团轻柔可人的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黄下来,纤细的枝叶无精打采地打发着日子。每看一次,心头就怜惜一次,叹惋一次。初见它时,它在一辆装满花草的三轮车上,也许是它修剪出的别致的造型和花盆相得益彰,也许是一份恰到好处的绿,我连价格都没讲,就直接欢喜地抱着它回家了。

作为辣手摧花的我,家里养的尽是一些不必费心费神的绿萝、吊兰、碧玉类的绿植,在这一众蓬蓬勃勃的浓浓绿意中,云竹的绿就显得娇柔了些。没事的时候,给它喷喷水,用手轻轻地摸一摸,甚至就那么支着下巴看一看,都觉得是一种享受。植物是有语言的。每当这样凝视的时候,这句话总是在心里翻腾,总希望在日日的相处中,能慢慢地读懂它们的语言。可是,现在……终于有些不忍。将它从阳台挪到了离暖气较近的架子上,也将一份期待放在心里。前几天晚上,又一次看它的时候,发现下面有隐隐的绿,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小小的雀跃在心头升起。第二天,那片绿较之前天颜色重了些。原来,它是怕冷的呀!我为自己贫乏的养花常识而羞愧。这几天,它渐渐地暖过来了,绿慢慢蚕食着,一点点替代覆盖了原来的黄,尽管速度很慢,依然让人惊喜。原来,耐心等待也是一件美好而让人愉悦的事情,我不禁为前些次因为不愿等待就冒失失将萎谢的花草丢掉而自责懊恼了。

小时候,弟弟去外面玩,拿回来一棵花椒树苗。矮小瘦弱的树苗让大家都很不看好它,外婆看着弟弟渴求的目光,顺手将它栽在院子外面,用一根细绳子虚虚地圈了一下,说:“等等吧。”一天天过去了,大家几乎快忘了它。一个春日的清早,听到弟弟惊呼:这棵花椒树开始长叶子了呢!我们呼啦啦全围了上去,对着那几片新绿出来的叶子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没准真能活了呢!”大家丢掉了对它的成见,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满含希冀地说道。

天气暖和起来的时候,它也挺直了身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积蓄能量一天天生长着,叶子也渐次多起来了。虽然活过来了,但是依然矮小瘦弱,与我们这群孩子想象中立竿见影的速度相去甚远。慢慢地,对它的关注度也减少许多。

忽然有一年的春天,当它枝繁叶茂地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惊诧,它是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在它周身打量来打量去,并不时抽着鼻子嗅着空气里传来的花椒味。我们一边顾忌着它周身的刺,一边小心翼翼地摘着一片片叶子。在我们那里,花椒叶也算得是一种特别的调味料。炒南瓜、做“面鱼儿”……快做好时,大家都喜欢将洗干净的整片的叶片放进锅里,蒸油卷馍时,也喜欢将切碎的花椒叶连同切碎的茴香、小葱一同卷进去,别有一番滋味。经过我家门前的时候,村人也会顺手摘一把花椒叶子带回去,顺便聚在一起唠唠家常,宽大的院落里,因着小小的花椒叶,竟时常传来欢声笑语。

家乡有句俗语:六月六,炕干饼。六月初六的清晨,花椒树前更是挤满了前来摘花椒叶,等着回家炕干饼的乡邻,大家一边摘一边说说笑笑,不时有人说:“这些年,不知咋的,花椒树还真不多见了。再长两年,这棵就是咱村最大的花椒树了。”

每年剪花椒籽的时候,外婆总是一边剪一边感叹:“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有些时候还是需要等一等的。”

我知道,外婆说的是花椒,也说的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一个笨孩子,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别人听一遍就懂的题,我听两三遍还是不懂;别人一会儿就干完的活,我一晌午也不一定能干完;集体活动时,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我因为胆小害怕,不是不敢开口,就是不敢尝试。面对我的榆木疙瘩,父母没少数落我,甚至背地里叹息道:“这孩子,长大可咋办呢?”外婆慈爱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说:“不要急,等等吧!她不聪明,但也听话懂事,做事认真,不惹事生非。放学回来,总是先写作业再吃饭,差不到哪儿去。”

在外婆的等待中,我依然是个学习中等、做事慢腾、少言寡语的孩子,迷茫、无助一度深深地占据了我的心,敏感和自卑也如影相随。也许是外婆的等待就像火种,一直埋在我的心底,多年后,当我经历了生活的跌跌撞撞并开始尝试着写作的时候,初始的火种引爆了体内燃烧的因子,让我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写作并坚持下来。

等待的过程,是一个忍耐、压抑、失落的过程,也是一个学习、认知、超越、重塑自我的过程,每一个孩子的资质不同,所处的环境不同,但一定是一朵愿意拼尽全力为爱开放的风信子。人们常说:静候花开。花开的时间有长有短,有早有晚,但只要是花,总会开的。静候中,需要引导,需要修剪,需要关爱,需要阳光,也许不是最大最漂亮的那朵,但一定是最独特的那朵。

等待,也许是漫漫无边的,也许有牵挂和焦虑,但是所有的等待里都埋着一颗希望的种子,只要依旧愿意等下去,破土而出时带给我们的欣喜和光亮总是我们意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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