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一样美好

小区的平台上，隔三差五总是会被人放上碧玉、吊兰、盆栽石榴、芦荟、小葱、小蒜、香菜、生菜等植物，相互搭配，别有情趣。一来赏心悦目，二来经济实惠。正如一边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边是琴棋书画诗酒花。阳光和暖的午后，坐在平台上一边晒暖，一边看着眼前流动着的翠绿、嫩绿、鲜绿的一片，心里竟满是愉悦。

这几天，又放上了一盆薄荷。小小的薄荷挤在不大的长方体器具里，像骄傲的小兵，又像乖巧的小学生，摇曳着碧绿的身子，快乐地招展。一阵风过后，空气中余留淡淡的薄荷清香。

“需要的话，尽管掐，不是啥稀罕东西。”楼下阿姨的话，打断了我的注视。冲着她笑笑，一边夸奖她薄荷养得好，一边小心翼翼地采摘。一片、两片，当那一团柔软的碧绿丰盈地卧在微拢的手掌心时，心头亦是绿意葱笼。

薄荷，实在是乡村里最普通最常见的一种植物。第一次见到它们，是在小河边，蓬蓬勃勃的一簇，不拘不束地生长着，阳光照耀下，每一片叶子都绿得逼人眼目，旺盛的生命力让人心头一震。学着同伴的样子，弯下身开始采摘。手指未到，清凉已至，真真是让人欢喜得很。

回到家，洗干净，拣几片放进玻璃杯子里，倒入开水。随着水的注入，碧绿的叶子摇摇晃晃，在杯子里起起伏伏，如身着戏装的青衣在舞台上甩着水袖浅唱低吟。我轻轻地合上杯盖，看着她们在尽情地舒展、释放自己最大的能量，让那绿在水分子里悄然绽放，自然融合，肆意流动着绿莹莹的韵味。喝一口，麻麻的，凉凉的，味蕾里满是薄荷的清香。

来年，便从别处移栽来几棵，种在院子里。不要小看此时它们的势单力薄，也不要忽视它们的繁殖能力，第二年，小院的一角便是绿茵茵的一片，煞是喜人。没事时，摘几片含在嘴里，当带着清新阳光和雨露的薄荷叶一入口，口腔里立马就是另一片天地；做汤时，放几片进去，看着它们如一尾尾小小的鱼游弋在锅里，自是怡然自乐；有时自己一个人在家，懒得择菜洗菜时，它们又毫无悬念地充当了青菜的角色；闲下来的时候，拿一本书躺在摇摇椅上，书香和薄荷的清香互相交融，在空气中酝酿成一种诗意的美好。累了，就顺手摘两片，贴在太阳穴上，缓解一下疲劳……

小小的薄荷，竟让朴素简洁的小院顿时充满了绿意和生机，前来串门的人，讨论的话题也总会自觉不自觉地转换到薄荷上去，让话题轻松随意又亲切贴心。走时，免不了带一些回去。“予人玫瑰，手留余香。”赠人薄荷，也有异曲同工之意吧！

一位朋友给我讲，她家曾经种过好几亩薄荷，是她家当时的经济来源之一。我一阵好奇和困惑。种薄荷前，父母先把地收拾一遍，让土壤松软，然后把从其它地方找来的薄荷幼苗按照行距和株距，一棵一棵移栽进田间。父亲和母亲相互配合着，一人挖坑，一人放苗，自然而默契。一上午的功夫，绿色的小苗在他们身后站成齐整的诗行。俩人偶尔歇一歇，活动活动腰肢，希望顺着满目绿色慢慢地潜滋暗长。

此后，没事的时候，父母就到田间看看。虽然薄荷好养，不像种庄稼那么辛苦，但该操的心还是要操的，长势不太好的时候，还需要给它们施施肥，浇点水。在他们细心的照顾下，一棵棵薄荷越发地鲜翠欲滴。长到二十公分左右的时候，这是薄荷的好年华，也到了开始收割的时候了。那几天父母总是特别忙，忙着收割，忙着装袋，除了一小部分晒干卖给中药店，其余都卖给附近的厂子里，据说是做薄荷油了。几亩地的薄荷，一年能收四茬，所以，更多的时候，她也会到田里去帮忙。

“可以说，我的成长里，伴随着薄荷的清香，也清晰地承载着父母的辛苦。”朋友轻柔清淡的话语里，是对薄荷的追忆还是对年少时光的回想，我不得而知。可我知道，浸润着薄荷清香的她，现在是一位如薄荷一样美好的女子，安静恬淡，岁月静好。

这些年，薄荷被开发出了不同的做法，薄荷粥、薄荷糕、薄荷糖、薄荷奶绿、薄荷凉茶、薄荷酒、薄荷冰……琳琅满目，直叫人大开眼界。记忆深刻的是一款叫“冷翡翠”的冷饮。那天和朋友一起吃饭，她看着菜单上漂亮的冷饮图片，心生欢喜地点了两杯。我不太喜欢喝冷饮，也不甚在意。当两杯冷饮端上来的时候，我俩脸上的惊喜一直持续了几分钟。透明的细高的略呈花瓣的杯子里，上白下绿的颜值让身为颜控的我俩目不转晴地欣赏，生怕破坏了那种独特的美。然后，轻轻地吸上一口，沁人心脾，芳香清凉！慢慢地小口啜吸，目不转晴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地被吮吸进嘴里，细细地品味，用心地感知，似乎那绿已经化成一团能量，流淌在肺腑里，让四肢百骸都遍体通泰。

薄荷，薄荷，新鲜的薄荷，绿绿的薄荷，带着草木的清香默默地生长着。无论是在乡野还是移栽到城市，薄荷依然还是那个薄荷，经得起雨露，也适应得了蜗居，不因环境的改变而心生懈怠，在或宽阔或逼仄的空间里，尽心尽力地生长，盎然的绿意不断勃发，点缀着人们的生活，让如绿一样的美好蔓延氤氲。